说完梅雪峰转头看了一眼房门口处,又回过头来看着仉宏伟,嘴张了一下,而后又闭上,好像没有组织好语言,不知如何开口。
仉宏伟一直是低着头,两手交叉地放在腿上,大拇指时不时地相互绕上几圈。
过了一会儿缓缓抬起头,露出一抹苦笑,悠悠地说道:“你是想问我怎么把刘菊芳接来了是吧。”声音像是被苦胆汁浸透了般的苦涩。
梅雪峰没有回答,只是讪讪地扯了扯嘴角,同时使劲地吞了下口水,好似这样可以冲淡空气中弥漫的苦味儿,被吸进肺里时,能有一丝甜。
仉宏伟也没等梅雪峰开口,就继续说道:“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生活着,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我的前半生,浑浑噩噩,跌跌撞撞,毁了很多人,也毁了我自己,但我以为我的后半生应该是幸福的。”仉宏伟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窗外,又看了一眼梅雪峰,那眼神是希望后的无奈与绝望。
梅雪峰不知怎么接话,索性就听着。
仉宏伟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一年前我接到一个电话,是我们当地派出所打来的,问我是不是仉宏伟,我当时心就咯噔一下,我猜是找到我闺女了,我回答了是。可他们说的不是我闺女,而是刘菊芳。”
仉宏伟再次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大拇指不停地绕圈,内心是没有女儿消息的失望和对刘菊芳的厌恶。
仉宏伟对两个孩子是有深深的愧疚的,他一直都觉得是自己害了儿子没命和女儿的离家出走,十多年了,女儿不知是死是活,这也是他一直都在老家的派出所保留了自己联系方式的原因。
停了几分钟,仉宏伟没有抬头,继续说道:“提到刘菊芳,我知道她又来索命了,刚离开那会儿,我通过邮局给她寄钱,她有钱,也没有想着找我,我想拿钱给她,落个清净,几年都相安无事,后来我买了房,经济上就不是很宽裕,也听说她在村里找了个小男人,两个人公然住到了一起,主要是刘菊芳花钱供着那个小男人,我有些心不甘,就没再给她寄钱……”仉宏伟说到这里,眼里是有恨意的。
梅雪峰想着,这就是男人,无论他如何的对不起刘菊芳,但听到刘菊芳养男人,心里就会不舒服,这和爱是没有任何关系的,这是男人的面子。
停顿了一会儿,仉宏伟继续说道:“那个小男人本来就是不学无术之人,哄骗刘菊芳养着他,现在刘菊芳没有钱,小男人不干了,就跟刘菊芳闹掰了,刘菊芳不怪小男人,却怪到我没给他寄钱,但她又找不到我,就不停地到村长家闹,缠着村长,村长走哪她跟到哪,人家上厕所她也跟着,晚上睡觉时就躺在村长炕上,村长没辙了,就报了警,警察就打电话给我,说从法律上我们还是夫妻,我有义务赡养刘菊芳,要不然我就是犯了遗弃罪。而后警察又说,刘菊芳保证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胡搅蛮缠了,让我把她接走。”仉宏伟就像是在警局录口供一样,没有任何情绪地陈述着。
梅雪峰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老师,曾经那么风流倜傥之人,窝在沙发里,颓废得不成样子。
“我就想着,我都六十多岁了,以前也有对不起她的时候,如果她愿意改,我也可以接她来,更重要的是,我希望有一天闺女能回来,看到我还和她妈妈在一起,孩子也能欣慰。就同意了。”
仉宏伟一直低着头,梅雪峰看到他在说道女儿的时候,一颗颗泪就垂直地落在手上,双手交叉的更紧,指关节处微微地发白。
泪就顺着手滑落的腿上,绵绸布的裤子,沁出了一片深色的灰。
仉宏伟继续说道:“接她来的时候,看着她的容貌和穿着,也是心酸的,想想她也就四十多岁,可是看上去很苍老,年轻的时候她不算漂亮,但也是不难看的,可如今……就想着也是受了些苦的,心里有些愧疚,如果她能改,我也愿意好好对她,可谁知……”
仉宏伟再次停顿,气息也不是很稳定,有些游离,像是对人倾诉,又像是自言自语。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舒眉就跟我打了个招呼,她把舒眉骂了一顿,从此就看舒眉不顺眼,我都不敢看舒眉,觉得对不住这孩子……”仉宏伟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梅雪峰,因痛苦,眼里布满了血丝,同时混着泪水,那颜色竟然有些潋滟。
“我不敢出门,只要我出去,跟,不管老的少的,只要是女的,她就会跟我闹,她闹的方式又……,”仉宏伟抬起头,他几次停顿,泪眼泛着红地看着梅雪峰,内心似是极度痛苦又似难以启齿的。
梅雪峰盯盯地看着仉宏伟,不知说什么好,他无法猜到刘菊芳报复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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