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陶夭夭都在忙碌中度过。
摘洗桂花、晾晒。做糖渍桂花,桂花酿,泡桂花酒。把晾晒好的桂花翻炒烘干装瓶。
待得入夜,她还伙同玉笙在院里找了个自认风景宜人,风水绝佳的花树,在树脚埋藏了桂花酒坛。
照她的意思,以后会根据时令做出诸如梅子酒、桑葚酒、蜜桃酒、石榴酒、李子酒、猕猴桃酒、苹果酒、葡萄酒…….
她搬着手指数,意思是要在院里树下埋满酒坛。
最后她还告诉玉笙,她还想酿妃子笑、桃花醉、女儿红、月光谣、玉冰烧…….
听着这些奇怪诗意的名字,玉笙简直觉得陶夭夭是不是酒神下凡。
结果她还加了句,还有好多好多的酒可以做,例如糯米酒就很不错。
一边埋酒,陶夭夭一边叮嘱,桂花酒不到时候是差口感的,千万不许偷偷挖出喝了。
“那得等多久?一个月够了吗?”玉笙问。
“至少得三个月。但还是不要喝的好,不到火候。”
“火候是什么?好难等啊。”
玉笙觉得从埋下坛子这一刻,已经心浮气躁了。
陶夭夭挺能猜度他的感觉,毕竟自己以往在现代酿酒时也煎熬那漫长的等待。
她还记得自己最漫长的等待是“琥珀”。
琥珀是酒名,灵感来源于它的颜色。
那个酒用红李做成,一共尘封了5年,用了75%VOI原浆高粱酒做引,到最后的成品酒精降至10——20%VOI,颜色也从最初的无色到最后的琥珀色,味道也从呛烈刺鼻的酒精味转化为香气馥郁滋味甘醇。
琥珀让陶夭夭知道了等待的意义,她也暗想幸亏中途没有放弃。琥珀不仅带给了她视觉味觉的极致享受,还有那些诗意微醺。
“桂花酒,三月初成,一年尚可,若要等到色泽鎏金香气扑鼻,滋味甘醇悠长,那就得3——5年。”陶夭夭道。
她喝过各个窖藏时段的桂花酒。
最令她难忘那盏,色香味俱全,根本舍不得一口喝下它,眼睛、鼻子、口腔,肠胃,每一个部位都得到熨帖的照顾,让人不由得想讴歌生活,哪怕琐屑。
这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陶夭夭还是尽自己匮乏的词汇给玉笙描述了一下。
玉笙也颇能脑补,发挥了自己最大的想象,道:“你是说时间够长的桂花酒,颜色似黄金的液体,香味比在树更浓郁,味道微甜浓厚香醇。”他闭着眼睛描绘。
陶夭夭正要夸奖玉笙理解到位,蓦然有声音从后方传来:”埋那么多品种,你怎么能准确取出你想要的酒?”
两个蹲在地弄泥巴的人惊得跳起。
居然是玉郎。
他又是一张笑脸,不知道那是假笑还是真笑,就像抓到两个玩泥巴的小童。陶夭夭发现这个哥哥时常在笑,但那笑里的真诚欠奉,有时候是戏谑,有时候是嘲讽,有时候是礼貌,有时候是敷衍……..
“哥哥,你怎么回来了?”陶夭夭喜道。
“事办完了。怎么,还不习惯我早回了?我要再忙些时候,你俩就得把后院每棵树都要祸害一遍了。”
他停顿了下,似乎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满脸都是戏谑:“四时花果,五谷杂粮,你说院里的大树是不是不够用啊,每棵树是不是还得挂个牌子,写酒名和埋藏日期,你确定不需要再建个酒窖?”
“不,不,不要!”
陶夭夭赶紧摆手,心慌自己这个外来人口是不是造次了。
“不要什么?酒窖还是挖树?”
“都不要!”陶夭夭保证似地回答。
“其实蛮有趣,以后见到每棵树就会有期盼。树名也很有意思‘妃子笑、桃花醉、玉冰烧、月光谣、琥珀…….’你说我得跟多少人解释这树因何得名。”玉郎兀自笑起来。
一身白衣的玉郎在月光下,漫溢着朦胧的光晕,如谪仙降临凡尘。
陶夭夭看得全身每个毛孔都像洗过温泉,心慌什么的早丢到了爪哇国。
她笑道:“哥哥,生活需要仪式感,不然我们每天都一样了。”
玉笙对这句话尤其赞同:“公子,我觉得小姐说得在理。我现在单想到桂花酒就盼望起以后来。”
“没有小姐,叫名字!”陶夭夭给了玉笙一胳膊肘。
玉夭,玉夭,玉夭……玉笙一路反复念着,刻意强化记忆。
回屋,两个满手泥泞的人去清洗干净,过来规规矩矩的伺候起玉郎。
掌灯,添茶,玉笙去烧洗澡水,玉郎则去了书房。
陶夭夭替玉郎铺纸磨墨泡好毛笔,回自己房里端来今天新做的插花。
一个粗糙的圆口陶瓷瓶,瓶口大大的,瓶身像弥勒佛的肚子,还是她在厨房某旮旯找到的。
她今天摘桂花时想到的雅事,插花便是其一。
她端着瓶进来时玉郎便闻见一股幽香,正要捕捉细品时又杳无踪迹了。
陶瓷瓶被陶夭夭放置在书桌端,玉郎细看那造型觉得颇有意趣,左侧斜斜的一杆桂枝,满缀着金黄细密如米粒的花朵,不见一点绿色,右侧只一枝绿叶,简单却不寡淡。
玉郎刚想赞美两句,陶夭夭放下东西却转身出门了。
灯光下,桂花香气似更明显了些,那甜丝丝的味道有意无意往人心里钻。
玉郎嘴角噙笑,挥笔疾书,一路龙蛇飞舞。
陶夭夭再次进门,这次端的是桂花茶,盛在白瓷茶盏里,色如柠檬,馨香萦鼻。
玉郎饮了茶,盛赞陶夭夭的巧心思。得了称赞的她心比桂花蜜还要甜,装模作样地审视起玉郎的书法,很想大大表扬一番,可是一个字都没有认到,面皮颇有些发红,只好硬着头皮品评:龙飞凤舞。
玉郎把笔给她,道:“几年没有看到夭夭墨宝了,来写写,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偷懒。”
“啊?写字,还是不要吧,我的字丑得惊天地泣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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