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出大门,便见不同帮派之人前来兴师问罪,众人一见陈远峰立即揎拳掳袖,横眉怒目,其中全康派掌门许承毅怏怏道:“陈掌门,今日我们来是想要个说法的。十五年前,家兄许承焕死于令尊手下,家兄从未与任何人结过怨,且秉承先父遗志,一直向善而行。却不料惨遭毒手,如今我得知仇人是谁,若不报仇,岂不是让家兄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没错,想当初我弟弟安守本分,经商而生,从未干涉过武林中事,却被陈奎一掌打死,我弟弟死得可是冤。父债子偿,陈掌门你也怪不得我了。”
“还有我丈夫,他那时刚刚做了父亲,连孩子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你父亲一剑刺死了。这么多年来,我们母子两孤苦无依,常年受人欺负,今日我就是拼了命也要为我夫君讨个说法!”
一时之间,大家众说纷纭,陈远峰也甚是为难,高声喊了一句:“众位,少安毋躁,家父所做之恶数不胜数,我十分能理解众位的心情,父债子偿,如今我陈远峰替父赎罪,众位请动手吧,为那些枉死的冤魂报仇雪恨。”
众人面面相觑,皆认为他是深明大义之士,自己又怎么能忍心动手杀他,可若不杀他,又怎能告慰九泉下自己亲人的冤魂?于是再三犹豫之下,众人皆是狠下心来,抽出兵器以对。陈远峰只是闭目受死,不做反抗。
只见数十道银光一挥而上,瞬时让空气冷了下来。陈远峰额前鬓发飘动不已,一阵清脆的金属交响声如闪电般突然出现,可把在场之人吓了一跳。
陈远峰睁开眼时,只见顾缙与陆萱早已护在身前。陆萱轻声对他道:“你是不是傻啊,站着等死。你要是死了,公孙玉娘怎么办,秋水派的弟子怎么办。你以为你死了,他们就会放过你们天阴秋水派么,你死了倒不要紧,可不要连累他人啊。”
陈远峰一时也反驳不了,只好闭口不言。听着顾缙道:“众位,请听我说一句。你们皆说你们的亲人是无辜之人,但你们可曾想过陈掌门也是无辜受累的呢?陈奎作恶之时,陈掌门不过还是襁褓婴儿,对这些事一概不知。陈奎造的孽又怎能让他来承担呢,或许你们会说父债子偿,但我想说的是这些都是狗屁不通的道理,你们的仇应该找陈奎去报,怎能牵连无辜呢?更何况陈掌门乃是难得一见的大好人,他收留难民,广发善粥,又时常发款帮助穷苦之人,如此一个好人,你们要杀他,岂不是天理不容么?”
“你说的倒轻巧,陈奎早就已经死了,我们怎么找他报仇。”
“自然能报仇了,陈奎虽说已经死了,但众位大可以去掘墓鞭尸,甚至可以把他挫骨扬灰。让他成为一个孤魂野鬼,永世不能超生,不就行了么?”
众人听了皆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办法,但陈远峰却反对道:“不成,家父已去世多年,怎能以如此极刑来对他的尸骨,让他不能入土为安呢?众位,你们要报仇就找我罢!”
陆萱急得直跺脚,没想到陈远峰还是这么一个死脑筋的人,非得自寻死路。顾缙叹了一口气,又道:“好罢,既然陈掌门如此执着,那我的提议也就此作废罢。可我还有一言,希望大家能听,大家只管报仇雪恨,如果他死了,希望大家不要为难无辜的秋水派弟子。如果他没死,那自是他的福气,还望大家能就此放过他,不再寻仇。”
众人听了,心想纵使陈远峰有再高的武功,但这么多人一齐围攻他,他也断断不能活命,仇既是因陈奎而出的,我们自然不会牵累秋水派的弟子。倘若他大难不死,说明他自有神明庇护,我们从此也不会再来找他,免得得罪了神明。于是众人大多颔首同意,其他人见大势已在,也只好允诺。是而各门各派严阵以待,就要取陈远峰的性命。
顾缙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陈掌门,祝你好运罢。”说罢就退在陆萱身旁观看。
只见全康派掌门许承毅最先冲上前来,左掌一出,正好打在陈远峰胸口,陈远峰只觉心口一阵剧痛,血腥之气涌上喉头。再见一瘦小的男子侧身飞踢,直击其腹部,陈远峰身子一屈,飞倒在地,突然喉头一股腥咸,咳出一大口血来。又见六个胡须汉子叠成罗汉,一齐施功,使出一掌“罗汉掌”来正击他的天灵盖,陈远峰的发带登时粉碎,头发散落下来,额前已多了一道血痕来。
看此境况,陆萱拉了拉顾缙的衣角,急道:“你再不去救他,他就真的要死了。”
顾缙摇头嗟叹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说话之时,一农妇攥紧拳头一拳挥向他的额头,陈远峰就此倒地不起,只觉心脏如同炸裂一般,吐血不止。蓦然眼皮重重地落下,众人上前看时他早已没有了呼吸,心想受了如此重击,又怎么可能再活得了呢?众人报仇以后,心满意足地慢慢退散而去。
只剩顾缙与陆萱还在原地,顾缙摸了摸他的颈脉道:“陈兄,一路走好。”
“你是说他已经死了?”
顾缙垂着眼,没有回答她,只是唤来了秋水派的大弟子吩咐道:“陈掌门已然乘鹤归去,你去买副上好的棺材,准备后事吧。”
大弟子一听抱住陈远峰的尸身直大哭,声嘶力竭。顾缙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忽经过“明月楼”,看见明月楼张灯结彩,许多人皆围在楼下,议论着今日的“抛绣球招亲”。顾缙往楼上看了一眼,屏风后的师妹一定还在羞涩地等待着自己的心上人来接她的绣球吧。顾缙与她说过会想办法帮陈远峰,让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抛绣球给陈远峰,好成就一段姻缘来。可如今,陈远峰死了,他要怎么向师妹交代呢?
“顾缙,你上哪去,你不怕她杀了你么?”陆萱看到他之时,已然阻止不了他,顾缙早就上了楼去。
“师哥,你来了,怎么陈哥哥这么久还没来接绣球啊?”今日的公孙玉娘一身嫣红色彩绣双花飞鸟袍裙,面若桃花,丹唇轻启,眼睛里流露着待嫁女儿的万般柔情。
“师妹……”顾缙住了口,不知该如何说。
“怎么了?”
“陈远峰……他……去世了。”
公孙玉娘恍若得到一道晴天霹雳,泪如泉涌,喊道:“不可能,公子缙,你胡说,陈哥哥不可能死的!”
“对不起,我太有自信了,我本以为我能护他周全,没想到还是……”
“公子缙,你骗我,你骗我,你说过有办法救他的,你还让我在这里抛绣球……我明白了,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让我留在明月楼,不让我去帮他,让他死在仇家手上。顾缙啊顾缙,你的心肠居然如此歹毒,我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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