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阳去得快回得也快，辛生明吃完饭不久，正跟小冰一起牵着小九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她就回来了。李平阳说京城招生的事舅舅已经全盘接过去，不用她操心了，但皇帝舅舅有个请求，能不能让适龄的皇子公主也来学，并且不占京城的三百二十个指标。

楚锋有九个儿子十五个女儿，儿子中成年的只有楚棠的三个亲哥哥，比楚棠大的公主有四个，比楚校小的有两个皇子四个公主，所谓适龄的皇子公主就是天天午来的四个皇子六个公主总共十个人。十只小羊而已，赶起来多费不了多少功夫，再说这些孩子天天跟着小九学幼儿课程也够难为的，辛生明当然不会拒绝，而且说等娘子军的二十名女老师到位了就可以来，跟楚棠以及冰清玉洁一起提前吃小灶，给足了皇帝面子。

李平阳同时还替皇后带话，邀请小九进宫作客，但这事让辛生明很为难。虽然辛生明见到小九至今满打满算只有十三天，只比冰清玉洁早五天，但小九就是粘着哥哥，吃饭必须哥哥在边，睡觉必须哥哥哄，睡醒必须看到哥哥在眼前。现在跟冰清玉洁熟悉了，倒不用每时每刻都要看到辛生明或者听到他的声音，但好像身装了雷达，只要离开五十米以必然会找。当然，辛生明也不希望小九离开他身边，穿越到这个异世界，他只有小九，小九只有他，他们是相互的支柱。

看出辛生明的为难，李平阳说她已经跟皇后解释过小九的实际情况，不过皇后还是想争取一下，如果确实不行就算了，过几天皇子公主们入学，皇后作为家长来送拜师礼，那个时候再见小九也行。

“还要送拜师礼？用不着这么复杂吧，我这办的是学校不是私塾。再说他们都是弟弟妹妹，搞个拜师不差辈了吗？”辛生明坚决不同意，主要觉得这是封建王朝，正式拜师会绑定利益关系，以后很麻烦。

辛生明都能想到的事，李平阳自然也清楚，对陈兰心颇为反感，也就辛生明脾气好，换个以前的青城使者试试？所以只是把话带到，辛生明这么说，就顺水推舟地说明天会直接告诉皇帝舅舅他的意思。

不过辛生明和李平阳都以为陈兰心是为整个皇室考虑，没想到拜师礼是陈兰心的又一个试探。如果辛生明是这个世界的学者倒还好说，但他代表的是青城，青城使者的亲传弟子可以无视嫡庶长幼之分，万一哪个小皇子将来有想法，楚植就麻烦了，这在历史是有先例的。说实话楚植不是合格的帝国继承人，气量太小，守成都不足，更不用说开拓，所以楚锋经常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那天楚锋主动开口让那些皇子公主去找辛生明，陈兰心就感到了某种危机，只是辛生明好像只是看在李平阳的面把这些皇子公主当小孩哄，对楚棠则一如既往地优待，陈兰心在“儿大不由娘”的郁闷中稍松了口气，没想今天皇帝直接提出让那些皇子公主去给辛生明当学生。

按照李平阳的说法，辛生明收的是学生，和大陆传统的师徒关系不同，但保不准皇帝会再推一把。果然，当陈兰心试探着告诉李平阳她准备以家长身份去送拜师礼时，楚锋不但没反对而且要求把礼物准备得充分些，说出来的条框，完全按照传统的拜师礼来的。所以陈兰心只能寄希望于辛生明拒绝，要是辛生明没拒绝，陈兰心决定到时候把楚植也带过去一起拜师，在此之前让楚棠去磨下辛生明，必要的话拉下脸去求李平阳。

在陈兰心为辛生明的决定坐卧不安的同时，东海节度使公馆有个更忐忑的人。

鬼谷传承近万年，虽然好几次差点灭族，但总有漏网之鱼，天堂的魔头主要是杀人，偶尔会放把火，没烧掉的资料留存下来，鬼谷的后代子孙可以重新研究，所以鬼谷对青城使者的认识比大陆的世家大族深刻得多。

鬼谷认为青城使者其实没有接引、教化、观风之分，青城派出使者的目的是维护这方世界的秩序。秩序井然，走马观花看一圈就回去，大陆的人可能都不知道青城使者来过。秩序稍有偏离，进行教化引导，发现感兴趣的人才顺便接引回去。如果秩序偏离得太多教化引导不过来，干脆招来魔头直接灭掉罪魁祸首，而且实行连坐，有时把鬼谷也清理一遍可能只是顺手，或者唐尧的对头趁机公报私仇。

不知道“秩序”的详细标准，但鬼谷研究后认为“世间万物和谐共存万万年”的总纲应该是没错的，只要不严重破坏环境，不要一家一族消耗天下太多资源，就不会触及青城的底线。担心某代子孙野心膨胀带来灾祸，鬼谷虽有争天下的实力——至少有协助他人争天下的能力，却怕沾染因果很少参与，始终保持超然地位，最多扶持一方小势力为自己提供必要的资源。

关于接引，鬼谷也找到捷径，只要研究出一些特别的东西被青城使者看中，就可能被破格接引，不需要成为行业翘楚，也不受名额限制。鬼谷某位先人研究出用蒸汽驱动的机械，连着亲友、弟子、杂役三百多人一起被接引，真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陆也有类似的例子，只是人数没鬼谷那次多，没引起人们注意，但被鬼谷从一些蛛丝马迹分析出来。知道有捷径，鬼谷弟子就经常进行各种尝试，给人留下“喜欢标新立异”的印象，以为他们和青城理念相左。

可惜同样的东西只有一次机会，而且青城使者有时会告诫此物列入青城专用，不允许这方世界的人继续研究，有不信邪的，就会招来滔天大祸。殷末的魔祸，传言是大殷帝国惹了青城，一些消息特别灵通的人猜测大殷可能受鬼谷牵连，因为魔头是从鬼谷开始杀人的，还在鬼谷放了把火。鬼谷自己知道得更多，是他们有人抱着侥幸心理走先人的老路，也造出了蒸汽机械，而且为了扩大影响推荐大殷帝国高层使用，于是魔头降世抹杀一切相关人，在大陆杀人的总数远不止三万。

研究得深入，加这么多年的经验积累，鬼谷在应对青城使者已经形成了固定套路。第一步是向青城使者展示他们这些年来的新成果，如果能被看不用说，不但有了接引指标，还不用浪费先祖的人情，毕竟人情会越用越少。如果看不，就提唐尧套关系，套了就算使者没有接引的打算，也能得到其他好处。套不关系，只要使者不是唐尧在青城的对头没有当场翻脸，也算有了香火情，向使者展示下鬼谷弟子的才华，同等条件下可以比别人优先，至少能跟在使者身边侍候学点东西。

一千三百年前的魔祸给鬼谷造成了前所未有的损失，主要是资料烧掉很多部分知识断层，而且再也不敢跟前人重复，所以九百年前没拿出什么成果，靠的套关系展示才华得到十多个接引指标。这些年鬼谷有个“照孔影像”的成果，做出一个一面有小孔一面是半透明纸的方盒，把外面的影像投映在半透明纸，然后用炭笔在纸描，最后得到一张影画。“照孔影像”得到的影画与实物几乎一致，而且不需要绘画天分，心够细手够稳就行，大大降低了留影留像的门槛，而且前所未有，鬼谷一帮人寄以厚望。

在峡关唐琯只知道青城使者在朱雀广场用神器展示了青城世界，但不清楚怎么展示，进京后从公馆负责人这个亲历者嘴里得知细节，被当头泼了盆冷水，和电影那么神奇的东西相比，“照孔影像”就是垃圾。既然是垃圾，就别拿出来现眼了，否则会适得其反，唐琯准备直接进入第二步，想办法跟辛生明套关系。谁知没等她开口，辛生明就说出了她的来路，然后噼里啪啦一阵说。被辛生明的话吓住，唐琯总共只说了两句话，还都是对她先人“僭越”的解释，稀里胡涂回到公馆，很长时间没回过神来。

唐琯不明白辛生明为什么跟她说那些事，是闲极无聊还是对她的警告？辛生明看起来不闲，跟她没聊几句就说还有事端茶送客了，她都没来得及喝一口茶。要说是警告，表情和语气都很轻松，好像没把她认为的“僭越”当回事。唐琯现在惟一能确定的是跟辛生明套不成关系，因为她的先祖唐尧和辛生明的地位可能差得很远，辛生明之所以会见她，八成是想看下据传他们青城使者的后人长什么样，满足下好奇心而已。至于香火情，已经在西大陆繁衍几百代的东大陆先民后裔，有资格跟到访的大楚太子讨论香火情吗？

鬼谷太远，再说她没有任何进展，没脸直接向鬼谷求助，唐琯只能先向宣经世等人请教。虽是怀着请教的目的，却放不下鬼谷超然地位的矜持，唐琯没有直接门，只安排公馆负责人送信邀请。但从下午回来一直等到天黑没等到一个人，唐琯坐不住了，怀疑是不是因为她在平阳府停留的时间太短，回来的脸色也差，宣经世他们猜出她没被辛生明认可，觉得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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