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节已经注定不得安宁。远道而来的瓦剌使团先是在高梁桥撒野，然后不知怎么回事就被杀了个精光。

消息传来，朝野震动。自从十年前也先上位强势崛起，这每年的进贡也渐渐变了味。一开始派来的使团只有五六十人，态度也颇为恭敬最近几年人越来越多，动不动就是上千人，朝廷给的赏赐到后来基本属于敲诈也只能越来越多。去年王振看他们不爽，不愿意多给钱，结果闹了个不欢而散，瓦剌人回头就不断在边境制造事端，寻衅滋事。

今年可好，先是瓦剌使团来者不善直接纵兵抢劫，然后朝廷人还没到，将近两千人就被杀了个尸横遍野，一个活口甚至可以说一个全尸都没留下。

之后，何暮远远地“旁听了”一次早朝。一开始，文武大臣还七嘴八舌吵闹不已，有要彻查“凶手”的，也有要寻找招揽“凶手”为国效力的有慌慌张张害怕瓦剌报复的，也有叫嚣不已喊打喊杀的。

十几年过去，何暮到来的那年才九岁的明英宗朱祁镇也是个大小伙子了，天子卖相倒是有模有样的。可朝堂上稍微有些难以决定的事，他还是会下意识地看向站在龙椅右下方的王振，而其实满朝文武启奏时，除了看向皇帝，也会十分注意王振的脸色毕竟私下里都称王振为“翁父”。

吵吵嚷嚷几个小时，根本没有任何具体一点的，建设性的意见。最后还是“九千岁”拿了主意：反正使团没有留下活口，等到瓦剌反应过来起码也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干脆从长计议，先开开心心过个春节再说……至于是谁那么厉害其实大部分官员都对高梁桥幸存民众说的话嗤之以鼻杀光了瓦剌使团将近两千人……横竖反正不是坏事，找得到就找，找不到也无所谓，堂堂大明帝国，难道还要送上“凶手”求饶吗？

话语间对瓦剌的威胁满不在乎，似乎朝堂上大手一挥，明军就能轻易踏平北方似的。何暮只能暗暗摇头王振急什么？在他看来那瓦剌就是乡下蛮夷，远在北方草原荒漠，这里可是京城！大明朝雄兵百万，区区瓦剌何足挂齿还是自家那装满了六十个仓库的金银财宝来得实在啊。

当朝皇帝对这样的人言听计从，官场政坛还被这样一个人操控在股掌之间，何暮找的这个切入点确实算得上准确。

没几天就是春节了，这些人就打算全当无事发生，继续欢天喜地过节了……

不得不说这心态还是不错的，好，非常好。

于是，各部门做做样子，懒懒散散地找了找，找不到就直接定性了瓦剌使团是遭到“天兵降罚”，乃“大明得神助”之兆……

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

紫禁城外的城隍庙会早已万事俱备，只待年初一清早就可以开市。

紫禁城里，要到元宵节才燃放的“鳌山”也基本完工。这花费数十万两，由十三层精美烟花爆竹堆叠起来的巨型炸弹……不，巨型焰火景观即使今天并不燃放，光凭精巧的结构和大气的外观本身，就已经是一道充满了新年气息的独特风景。

而年三十当天的重头戏，自然就是“金龙大宴”了。其实从概念上来说，这“金龙大宴”指的是皇帝吃年夜饭的那张桌子，但是年复一年，这“皇家年夜饭”就被笼统地称做金龙大宴了。

这年夜饭从下午四点就开始了你要是开始得晚，皇帝这六十三道菜吃完都什么时候了皇帝一人一桌金龙大宴本体，先后共有点心、冷菜、热膳、汤品等共计六十三道，而皇后嫔妃，皇子公主等宫内皇亲则是二十四道菜，为了表示皇帝的至高无上，这二十四道菜的食材和餐具都要降低一等，以示恭敬。

等着金龙大宴结束，那些没吃完的菜肴就会送到饿着肚子等了很久的一众王爷政要面前，他们的年夜饭这才正式开始。寒碜吗？不寒碜！皇帝一个人吃六十三道菜，一道菜吃两口就饱了吧？就算是其他人的二十四道菜怕也是吃不了多少，而且个个都是皇亲贵族，要讲究一个仪态优雅，嚼不露齿……送出来的菜跟刚端上去的根本差不多，而且皇帝的剩饭剩菜，可是一种赏赐！就算真的剩下残羹冷炙，谁敢皱一下眉头？谁不是喜气洋洋地吃个精光？

再说了，不仅这菜肴珍贵、意义重大，这盛菜的餐具也都是精美绝伦价值连城！这些可都是一并送给这些王公大臣的赏赐。当然，英宗皇帝那只“成化斗彩三秋纹碗”可不会拿出来送人……

何暮观赏了个把小时，一道道菜是真的精美绝伦，看表情，味道也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就是这皇家的年夜饭还是怪怪的，总让人感觉干巴巴的话题很少，就算有也是没话找话，尴尬又不能置之不理，都是有些强装笑颜的感觉。

而这王振就像一根刺眼的针一样扎在这金龙大宴上。矮子里拔高个，何暮只能说这英宗皇帝没有让这太监坐下来一起吃，算是心里还记着一点皇家的规矩。

这边觥筹交错，至少还算热热闹闹，而偌大紫禁城的某个偏僻宫殿里，先帝次女永清长公主却没有去赴宴，只是摆了一桌尚可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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