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国进奉国书,照理来说应当是由国中饱学之士草拟,又对文字细加推敲,书中骈四俪六,文风颇为华丽。但陈天平这一份国书,却是文笔浅陋,显然是知晓胡季貔离去后,由陈天平和手下幕僚匆匆拟就的。
国书中先是对大明的土地广袤,物产丰富,兵卒强悍进行了好一番吹捧。接着便言大明与大越一直是交好之邦,眼下大越国贼猖獗,伏乞大明国派兵协助征讨云云。
明国的文武百官只觉书中吹捧之言,虽然文笔浅陋,却是十分受用。况且南越岁岁有进贡,此刻国家遭难,自当派兵援助。
但朱允炆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日前密议,陈天平曾亲口许诺称臣,又云割让三郡土地与大明。照理说,这都应当明明白白写在国书中,至于三郡土地又由朱允炆赐还,也该当由大明另下之意,将土地再行封给以后的这位南越王才对。
但此刻这封国书,却绝口不提称臣之事。陈天平日前对朱允炆,那是一口一个“吾皇”,此封书中,却称“大明皇帝”。很显然,陈天平反悔了。
日前又胡季貔在京,陈天平一刻不让明皇拿定主意,身家性命便是一刻的危险。如果胡季貔虽然不愿称臣,但老老实实地留在京中。那么大明皇帝也随时又反悔的余地。陈天平的这一封国书,岂敢乱写。但此时胡季貔已走,想必是回到南越,与兄长整军备战了。大明国更无回头之机会,纵然不再提称臣献土之事,明国也只能襄助陈天平了。
陈天平的这些计较,朱允炆很快也便意识到了。但日前商议,终究是没有记录的密议,当然做不得数。此刻百官俱在,兹事体大,也不便发作。当下按照礼仪接下国书,一句话也不愿多言。
陈天平交了国书,仍不告退,问道:“敢问大明皇帝陛下有何旨意?”
“你越国是我大明属国,大明自当助尔讨逆,不日便会发兵襄助。”朱允炆含糊应道。
“请大明皇帝定下发兵时日、数量,在下也好回越国早做准备,迎接天兵。”陈天平又追问。
回越国?你陈天平还敢回越国?只怕一回去,便被胡季犛软禁起来,甚至直接杀死了。至于迎接天兵云云,更是诳语。陈天平所要的,只是大明皇帝在这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定下一个日期。如此一来木已成舟,大明国再无反悔的机会。
这些小伎俩,朱允炆岂会不知。但使臣既然当众发问,如果答出“十年后发兵”或是“发兵二百人”这样荒诞不经的言语,流传出去或是被史官记下,大明颜面何存。
但若真说立即征发大兵,一则京军已经在裁撤当中,诸藩王的军队恐怕也不会听从自己的消遣。南宁三卫折损了,其他的地方部队恐怕也不会有太强的战斗力。而且跨区调兵,消耗也甚巨。眼下的朱允炆,着实无兵可发。
退一步说,即使朱允炆如今当真是手握雄兵,面对这个背信弃义、反复无常的陈天平,也不愿意发兵相助。
不过陈天平毕竟还是不了解朱允炆的智慧,也不了解大明朝实际的权力组成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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