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万花楼,随着亦发深沉的夜色,越发的热闹起来——
三层镂空的围建方式,让一楼大堂除了宽阔之外,又得以向上,延伸至最高处。这一处,专供楼内演歌起舞用。但凡,到了歌舞起时,不管是人在几楼,只要依着栏杆,也能将这楼底的热闹瞧上几分。
今日里,楼底似乎又与往日有些不同。
原本,放置在堂内的桌椅被撤去了不少,只沿着墙角,在最外沿,虚虚的摆了数桌。不但,这底楼看热闹地围站了不少人,就连二、三层的围栏边也依了不少。
不用说,这为数不多的数张桌子,俨然成了抢手货。只是,正中位置的那一张,却依然空着。也不知,是专为哪位贵人预备的。
“两位尊客,这边请!”
不多时,一入夜便已在楼前候着的老鸨花娘,风花拂柳般拂开围观的众人,笑意盈盈地引着一行数人来了那空桌前。
那行人中,正中是一位圆领锦服的长须老者,另一位髡发左衽,看着打扮应是辽人。
临落座前,那花娘还特地殷勤地用丝帕擦了擦椅面,才满脸堆笑地退到一边。
在旁人对来人身份投来纷纷揣测的目光中,两人谦让了一回,才安然入座。只这一坐间,有那小厮,将早已备好的果盘、小食,陆续搬了上来。
原本,已退至一旁的花娘,此刻乘着上吃食,又飘飘然地步了过来。为的,只是亲手将一只绘着繁花花枝的鎏金盘,端起送上。
盆子精致,装着的东西,却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是,换成这季节,确是十足十的稀罕物——
红囊黑籽绿皮,正是前几日里,楼中的伙计,在西市偶然购得的西瓜。
如今,却是被她献宝似地拿了出来。
那落座的两人,又岂是眼窄之人。只是,此刻顿觉清香扑鼻,心中也蛮是惊诧。
“老夫先前只知花娘这儿,歌舞新鲜不俗。不想,还有此等稀罕物。看来,你这万花楼,果真不简单啊!”那老者捋了捋颚下的长须,爽朗的开口道。
“大人瞧您又说笑不是?都是些讨巧的小玩意儿吧了。若是平时拿出来,还不怕污了您两位的眼吗?!”花娘嘴上不认,心下却是得意的紧。
“就属你这张嘴会说——”
那老者说着话,拿起桌上的酒盅,对着对面而坐的耶律木樨虚敬一杯,仰头一饮而尽,而后,道:“看来,老夫这回跟着耶律兄来,算是来对了!”
“寇兄说哪里话,应是木樨跟着沾光才是!”耶律木樨回敬一礼,也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对于他们这些使宋的辽使来说,自是要将宋廷中的贵员,喜什么,不喜什么,不说摸个透彻,至少也需知个七八。
更遑论,眼前这位自澶渊之盟后,天下怕是已无人不知的寇准!比方说:嗜酒,喜拓枝舞;又比如:前几日里,寇府邀这万花楼的胡姬被拒——
今日里,权当是自己投其所好罢了。
随着三声鼓起,先前还喧闹着的万花楼厅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屏气凝神间——
平铺一合锦筵开,连击三声画鼓催。
红蜡烛移桃叶起,紫罗衫动柘枝来。
带垂钿胯花腰重,帽转金铃雪面回。
踏着鼓点的节奏,穿着五色绣罗的宽袍,头戴胡帽,帽上有金铃,腰系饰银腰带,腰带悬银铃的数十位貌美胡姬,舞分两列,从两侧翩然而至。
随着鼓点节奏的不停变化,胡姬媚眼如丝,舞姿繁复婀娜,舞袖时而低垂,时而翘起,不论是旋转,还是扭腰折臂,动作刚健却又婀娜柔软灵动,快速复杂的踏舞中,纤腰佩带的银铃响声清脆。
让观者惊叹舞姿的轻盈柔软之时,不由竟看痴了。一个深深的下腰动作,一曲舞罢,频频的叫好声中,依然让人意犹未尽。
耶律木樨瞟眼,见寇准看得开怀,频频叫好,放下手中的瓜片,跟着叫道:“果然好舞。中原人杰地灵,别说这冬日出夏瓜。即便是,来这讨生活的平平舞姬,但凡沾了些许的灵气,果也不同了。哪是,我大辽苦寒之地可比——”
听这辽人突发感慨,想来后面必要生出些许的事儿来。
寇准思忖着,举杯便饮,正想借此不接话头。
不想,那辽人倒是又犹自说了下去,道:“这冬日出夏瓜,如今贵国这平头百姓也能享用。我虽为大辽使臣,却也是第一次见,着实稀罕。不知,可否在木樨离宋之前,劳烦寇兄,帮着置办些个,也好让我辽皇得个口福。当然,木樨也知此物罕有,自不会平白索取,愿以5贯一只求购!”
果然!这花娘没事献殷勤,倒是给自己献出了事来。
这哪是什么平头百姓都享用?别说,这冬日出的夏瓜,平头百姓不易得见,老实说自己也是头一回见。这是让他去哪儿帮他置办?可,若是一口回绝,却不免又失了国朝颜面。看似一件小事,却也是个两难之事。
“此事,难倒也不难——”
寇准脑中一转,确也想出一个法儿来,道:“这冬日出的夏瓜,虽是平头百姓也不难买。只是,数量极少,一个冬日里也出不了几个。若不是,价格奇诡,老夫又何须平白贪墨耶律兄几贯钱钞?送你几个又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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