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玉连忙摆摆手笑道：“来日方长，大账房不必这样着急。”

钱总管心中十分不悦，这李主簿仗着是三老爷的心腹，平时对自己阴奉阳违也就罢了，今天居然也不给面子，自己昨日还特地为此事叮嘱过他呢！

想到此，钱总管冷冷道：“半月郎有所不知，现在已是月底结账期，我还等着他的支出汇总账呢！这两天大老爷正好在家，若他要看账目，让我怎么回答。”

钱总管的话音刚落，便见一名家人慌慌张张跑来，“大账房，大老爷叫你呢！”

钱总管一呆，转身便走，走到门口却又想起花玉，便回头指了指李主簿桌的账簿笑道：“我去去就回来，半月郎若有兴趣，不妨先看看李主簿桌的账薄。”

…

钱总管匆匆赶到花天昌住的小楼，候了片刻，看门的小厮出来道：“老爷请你进去！”

一个‘请’字使钱总管心里颤了一下，在他记忆中老爷用‘请’字唤他，实在是鲜见之极，不过他心也松了下来，看来老爷不是要过问九月的账。

“老爷，你找我有事？”钱总管声音低微，不敢太惊动了正伏案草书的花天昌。

花天昌又写了几个字，这才将笔放下，抬起头看了一眼钱总管，微微笑道：“老钱，听说你终于抱孙子了？”

钱总管心中一阵酸楚，他和花天昌同岁，少年时曾是他的书童，曾和他一起掏鸟蛋、抓小鱼，后来花天昌做了家主，他也就跟着升迁，做了账房管事，渐渐地花天昌威严日重，也就很难再和他说话，今天突然叫他老钱，又说抱孙子，使钱总管陡然觉得数十年光阴不过是白马过隙，当年的顽童现在已是须发斑白。

但他不敢放纵自己的感情，依然必恭必敬道：“回老爷话，是今年六月得孙，还等老爷赐名。”

“呵呵！阿子的名字我已经给你想好了。”

花天昌从桌拿起一张白色的信笺，递给钱账房，钱账房展开，只见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川’字。

“你子孙单薄，须要用川来蓄水，故起名为‘钱川’。”

“多谢老爷赐名！”钱总管‘扑通！’跪了下来，重重地给花天昌磕了两个头。

花天昌双眼微合，淡淡一笑道：“我找你来，是有一件事情交代你去做！”

…．．．．

钱总管走后，花玉又去各处逛了一大圈，这才回到账房，他一踏进房间，便感觉到房间里马安静下来，静得有些可怕，众人似乎都在低头忙碌自己的事情，但每个人的后背都很僵硬，耳朵竖得老高，虽说在做账，但账未翻动一页，笔也没落下一字。

花玉笑了笑，慢慢走到李主簿的位子前，孙主管见状，赶紧将李主簿来又薄又旧的坐垫换成另一张松软簇新的坐垫。

看见孙主管脸的谄笑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更加浓厚。花玉感激地向他笑了笑，也委实不客气坐了下来，他刚坐下，一小碗热腾腾、黄澄澄的汤便轻轻搁在他面前，汤里还明显地看得见几段粗大的人参切片。

这时，孙主簿的热情似乎已经消失，他用手指了指里面的参段，盯着花玉肃然道：“这是我内弟从高丽带来的极品人参，我平日也舍不得用，公子赶紧趁热喝了吧！”

看着他满脸严肃的面孔，花玉觉得若喝下了那碗参汤就会欠下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当下，便轻轻将小碗推过去，一指案二尺高的账簿笑道：“多谢孙主簿，只是近来肝火旺，恐怕享受不了这等极品参，倒是这么多账薄，不知从何看起，请孙主簿指教一二！”

“这个．．．既然公子火，倒真不能喝此物。”

也许本来就有点舍不得，孙主簿见他不肯喝，便先赶紧将参碗端回到自己桌去，又跑回来在一堆账簿里翻了一下，从里面抽出一本又黄又旧的账簿递给花玉道：“那些鸡毛蒜皮的小账就不用看了，这本是专门记载五百贯以的大宗支出，公子看看这个便可。”

午闲来无事，花玉便坐在那里一页一页翻看起来，渐渐地，他开始看见了自己从不知晓的花氏家族的另一面…．

…．．

花玉已经草草将账薄翻了一遍，他惊叹于花府开支之大，一眼望去，万贯支出随处可见，也由此可见收入之丰，不过他却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每笔支出的用途都写得极为简略，绝大部分就只有两个字‘支出’。

他在龙芝堂也看过龙二叔的账簿，每一笔支出的用途都在后面标注得极为详尽，一目了然，为何花府的账却又做得那么简单呢？

花玉疑惑不解，他又拿起另一本账，随手翻了两页，却一下子呆住了，只见这本账里却和龙二叔的账簿一样，虽然金额都很小，但每一笔支出的用途都写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页面不够写，特地裁一张纸条贴在后面续写。

“奇怪了，为什么大宗开支的账簿里却反而写得这么简单？”

花玉想了半天也百思不得其解，便将账放回原处，却忽然发现桌案不知几时出现一张叠好的纸条，他好奇地打开，里面只有一句话，‘晚请到蜗居吃顿便饭’，下面自然还有蜗居的地址，但没有署名。花玉抬头向四周望去，他看见了，看见一张茄子脸向他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不知不觉过去了，下午，花玉又批了几笔支出，诸如补栽花木、修缮祠堂等等，金额都是百贯以下，不过花家钱物支出的审批一向都很严格，都有详细的预算清单，就拿补栽花木来说，需要栽什么花、种什么树，要种几棵，每棵多少钱，市价又是多少，但凡所需要用到的明细都必须写得清清楚楚，一点不能马虎。

这让花玉更是惊异，既然审批这般严格，那为什么大宗支出账簿却又写得这么简单，他隐隐有一种预感，或许这里面是隐藏着什么东西。

天渐渐地到了傍晚，李主簿始终没有出现，去寻他的人只说他不在家，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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