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过后,一轮弯月如钩,仍然孤独地挂在西天。花玉的房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这是苏伯在提醒他晨练的时间到了。这个时间只不过后半夜刚过,与其说是晨练,不如说是夜练。
花玉是河州花氏的族人,河州花氏在天下五大军阀中排名第五,族长花天昌是他的大伯,现在朝廷任礼部尚书,而父亲花天明是花天昌的五弟,在西河郡担任长史一职。
作为大军阀的子弟,花天明自然娶了不少妻妾,妻妾们一共给他生了二十个儿子,但存活下来的仅有十五人,花玉位列十五,于是花玉的乳名被叫半月郎。
花玉虽然是军阀家族之后,但母亲不受父亲喜欢。母亲只是小妾,花玉,花玉便是庶出,母子俩在这个家族中没有地位,父亲也从来没有接母子到他身边过,把母子俩扔在花府中基本不闻不问。作为庶子,花玉很少享受到家族中的关爱。
花玉母亲的身世似乎不明,花玉长到十岁时还不知道母亲的身份,而这时候毅然出家已出家为道,留下一个老仆照顾他。这个老仆沉默寡言,似乎一个哑巴,花玉只知道他姓苏,便一直叫他苏伯。
就这样花玉早在他十岁时便开始一个人生活。但母亲从他三岁起就开始教花玉一种神秘的功夫,名叫“水漂”。顾名思义,这种功夫能够漂在水面,其实是一种极高的轻功。让花玉奇怪的是,母亲自己本身不会这种功夫,之所以能教花玉,是因为母亲得了一本神秘的武功秘笈。母亲能够看懂秘笈内容,但她自己不能练,因为按照秘笈练功,不仅仅是会方法,还需要有缘人,也就是天赋。
母亲发现花玉有这种天赋,所以从小就教他。待到花玉十岁时,就能够漂在水了。这样母亲嘱咐花玉以后坚持练习,自己就出家了。母亲当时告诉花玉,等到他以后功成名就时,母子自会相见。
为了再见到母亲,花玉也决心坚持练功。既然是神秘功夫,自然不能让人看见,所以他选择在后半夜练习。花玉有了这种“水漂”轻功,并不表明他能够一直漂立在水,而是可以短暂立在水面一会。练的时间越长,在水面立的时间越久。
此刻,花玉翻身下了睡榻,他没有穿外衣,慢慢走到院子里,夜色如水,九月的风已经带了一丝凉意。出了院门,再走二十步便到了河边,这是花府的护宅河,宽有五丈,深达三丈,黑沉沉的河水微微映射着波光,仿佛一条玉带蜿蜒数里,从一个出口向南逶迤而去。
花玉将四个小竹片扔到河面,小竹片用线串起来,相互间隔为一丈。他运了运气,一纵身跃河面,一只脚踩到竹片,一个小小的竹片承载着花玉整个身子的重量,他并没有下沉,继续向前,换了一只脚踩第二个竹片。接着,第三个竹片、第四个竹片……最后,花玉跃到了对岸。
所谓的“水漂”,并非漂在水,而是能够借助树叶、竹片等水面的漂浮物而越过水面。
跃到对面后,花玉并没有把竹片收起来,而是又跃回来。这样来回了五次。五个来回,花玉已经气喘吁吁,这是近六个月的极限。但是今天花玉觉得自己可以尝试第六个来回了。
“试一试!向第六个来回挑战。”
一个念头忽然涌进花玉的脑海,他在十天前就想挑战第六个来回,试图突破自己轻功的极限,但已经失败了三次,可今天,他这个念头格外强烈,因为他感觉胸中有些郁闷,需要痛快地发泄,将郁闷彻底排出体外,斗志随即化作漫天的大火,在他心中熊熊燃起。
他深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始运气。花玉体内的力量又开始一点一点凝聚,然后,他用尽彪身的力量猛地向前跃去。
“一、二、三、四”他默默地数着,又跃到了对岸。这已经成功了一半。花玉没有松懈,转身往回跃去。
“一、二、三、四”,回来了原岸,花玉成功了!刹那间,他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感到一种痛快淋漓的酣畅,仿佛一道电流穿透全身,极度的疲惫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花玉的锻炼没有结束。他脱下衣服,跳入冰冷的河水中。这是锻炼他的耐力。这是练习“水漂”必须要有的进一步练习。因为练习水漂时,掉入水中是常有的事情。
花玉慢慢放松下来,任由身体渐渐沉入河底,四周黑暗而沉寂,一柱香过去了,他的忍耐已到了极限,花玉冲出水面,他再一次战胜了自己。
花玉张开双臂在滑腻而冰冷的河水里疾游,宽厚的臂膀有力地击向水面,溅起一片白亮亮的水花。花玉要在护宅河内环游着,这也是对他耐力和体力的极限挑战。
从十岁起,无论严寒暑,花玉每天半夜都要进行这样的晨练,甚至在万物萧瑟、河水结冰的隆冬,他一天也不得中断。
‘只有最大限度刺激你的潜能,你才不会永远只是一介武夫,你将来可不能位居人下!’
这是母亲以前常说的一句话。花玉到二十岁后才渐渐明白,母亲真正的用意,是磨炼出他最坚韧的意志。
已经游了五圈了,深沉的夜色开始变得薄稀,天边已隐隐出现一丝青色,花玉感到精疲力竭,体力已经消耗殆尽。
天色已经麻麻亮,东天翻出了鱼肚白,河对岸已经有了动静,花玉看见有一辆马车飞速驶过,几个起早的农民在匆匆赶路,肩挑着还带有露珠的蔬菜。
花玉从水里一跃岸,浑身神清气爽,仿佛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欢快的跳跃,他舒展一下身体,迈开大步向小院走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苏伯已经出门,院门旁的胡凳叠放着一套干净小衣和长衫,花玉随手扯去下身的短裤,走了两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返身将门栓插,随即快步走到井边,打一桶水从头淋到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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