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尘切了一声,冷冷地说:“都是些胭脂俗粉,入不了我的法眼。”
丁半木面色不悦,语气中带着不屑:“根据……你抢了我的台词,哼!”
随后常卫东看向方以北,不等他反应,就自己咋咋呼呼的开了口:“他我知道,我知道,刚刚趁我们不注意,方以北跑去和那个苏禾打招呼了,别人不理他,还在那儿笑得像个傻子……”
见几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方以北有些手足无措,他尴尬一笑,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哎,锅盖,我一直很好奇,你和那个姚文文到底什么情况?”
“对,我也想知道……”
“快说快说……”
杜笛抵不过群众的呼声,要挟他们再三保证绝对不说出去后,便抬高枕头垫到身后,半靠着床头,挠挠后脑勺,深情款款的,开始讲起他和姚文文之间的故事。
“我和文文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小学那会儿,我个子长得小,比同龄人矮上半截,就总是被人欺负。我记得很清楚的,那天,他们把我的书扔到了楼下,还把我推到楼道里,要扒掉我的裤子……文文就是那时候不知从哪儿跳出来的,扛着长长的拖把,一阵乱挥,把那些人打得屁滚尿流……”
姚文文绑着高高的马尾,一把将地上抽抽啼啼的杜笛提了起来,扔掉拖把,拍了拍手,肉嘟嘟的小脸一甩,走,我带你回家。
从那时起,杜笛就常常屁颠屁颠地跟在姚文文身后,再没人敢欺负他;那些人开始笑他,说他胆小鬼,要靠女孩子来保护。
姚文文拉着杜笛,迈开步子走到他们面前,重重地一把搂住杜笛的肩膀,呲着牙恶狠狠地说:看清楚了,这是我大哥,只有我能欺负!
杜笛瘦小的肩膀被拍得生疼,怯怯地望着她:文姐,要不然还是你当大哥好了,我不敢。
姚文文警惕地四处打望一圈,捂住嘴压低声音:我给你说,大哥还是我,在别人面前你就叫我文文,但要在心里叫文姐……要是你觉得不安心,就每天给我一颗棒棒糖,当是保护费……
她随口一说,杜笛却当了真,省着零花钱每天变着口味的买来棒棒糖,吃得姚文文直想吐。
上了初中,青春发育,杜笛开始察觉到有股情愫在心底萌芽。他的个子比姚文文高了一头,可他还是跟在她身后,还每天塞一颗棒棒糖到她手里。直到那天下午放学,他远远看到一个男生牵起了姚文文的手,气鼓鼓地跑过去,却被骂得哑口无语。
酸酸的心,酸酸的语气:“文文,你们……在干什么?”
“杜笛?你来干嘛,不关你的事。”
“我,我给你糖啊。”
“神经病,谁还吃糖啊,幼不幼稚的,你别再给我了。”
杜笛瞟一眼两人勾起的手,声音微颤:“文文,要是有人欺负你的话,你给我说,我来保护你。”
姚文文身旁的男生挺直腰板,面露不悦:“你谁啊?”
“我同学。”
“我是文文的朋友,好朋友……”
好长一段时间,杜笛都不敢和姚文文说话,但总是和以前一样跟在她身后,只不过,他是偷偷的,隔得远远的。
后来是姚文文主动找的他,笑得合不拢嘴,开玩笑的语气:“杜笛,我们是好朋友吧?”
“是啊。”
“那你愿意为我做一件事吗?”
“愿意。”
“我突然想看你蘑菇头的样子,你去剪吧……”
杜笛嗯了一声,重重的点头。由于头发长度不够,他剪的蘑菇头就成了一个锅盖头,第二天早晨,他就顶着那样一个滑稽的锅盖头,朝着姚文文傻傻的笑。
姚文文瞪大了眼走过来,摸摸他的头,憋着笑说:“哇,挺适合你的啊,特别可爱……”
从那以后,杜笛再没有换过发型。
他不知道的是,那天姚文文叫他去剪蘑菇头,只是那个男生的一个恶作剧,想看他出丑罢了。
高中,姚文文失恋了,抓着杜笛的头发一阵乱扯,大哭一场。杜笛疼得龇牙咧嘴,心甘情愿,他以为,以前的姚文文又回来了。
但姚文文,开始频繁的恋爱分手,分手恋爱。每一次她都在杜笛面前牵着一只手,幸福的介绍说,那是她的男朋友;又每一次眼泪鼻涕都擦在杜笛衣服上,梨花带雨的哭着喊,我失恋了好难过。
而杜笛,彻底成了自己当初说的那个好朋友,帮她瞒天过海,做两份作业的好朋友。
有一次,杜笛碰到姚文文和男朋友吵架,争执间,那个男生推了她一把,倒下去时头磕到了桌角;杜笛箭步冲过去,攥起拳头扑向那个比他壮了一倍的男生,发疯扭打了一阵,等浑身发软躺在地上,后脑勺像被什么烫了一下。
抬手一摸,猩红的血。
他不在意,挣扎着爬起来跑向姚文文,关切地问,文文你没事吧?眼珠里充满血丝,吭哧吭哧地喘气。
后脑勺落了一个疤,痛过之后,新皮生长出来刺痒无比,杜笛就不时的挠一挠……
高三那段时间,姚文文安定了下来,一门心思的说想好好复习,要考大学。杜笛就放下所有的事帮她复习,整理知识点,讲解考题……
对于杜笛来说,没有什么事比姚文文更重要了。就连高考,他为了能和姚文文上同一所大学,还特意改掉了好几个自己试卷上的正确答案;似乎比起未来,姚文文才是他最想解却解不开的谜题。
改答案的时候,他毫不犹豫,手都没抖一下。脑海里只是在想,这道题的知识点她一直没弄清楚,还要转这么大一个弯,文文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
也许,曾经或是往后,就是会出现这么一个人,让你不顾一切地,想为了她放弃一切。尽管你的义无反顾,在她眼里平常得不得了,但你还是往这场必输无疑的赌局里,赌上身家性命。
明明逢赌必输,却又愿赌服输。
多年之后,回想起那些愚蠢又幼稚的做法,无关后悔,也没有多大的遗憾,如果再来一次你也还是会那样去做;而那些久远到有些陌生的记忆,只会让你淡淡一笑,原来我以前那么傻啊。
细细想来,杜笛才发现人生中许多重要的时刻,都有姚文文的存在。现在也是,他依然会和以前一样,默默地守在她身后,等着她转身,看自己一眼,一眼就够了。
他叹口气,习惯了,就再习惯一次吧。
十一点,寝室的灯咔地一下熄灭,将眼神闪烁的杜笛丢进了黑暗,这个有始无终的故事,终于讲到了尾声。结局,像是窗外深邃的夜空,一眼望不到头。
说了人在极度劳累的情况下无法入睡这句话的丁半木,早早在故事一开始,就坠入了梦乡。其余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听完,只是谁也说话,一片沉寂。
方以北趁着翻身的窸窣声,唉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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