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苦笑道:“朕知皇后体贴,可实在是无甚心思......皇后,你说朕能一统天下么?”
钟氏不假思索地忙道:“陛下是一代明君,他日定能光复中原!”
见李璟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钟氏开始揪心起来。自从嫁给李璟作齐王妃后,想来已经二十多年了,她何尝不知李璟的雄心?她虽然对军国大事懵懵懂懂,但朝夕陪伴在皇帝身边,也时不时听得一些政事,譬如枢密使陈觉,是朝中喊得最凶的主战派,虽然名声不太好,但此人的政见恰恰让李璟十分属意。要知道李璟即位后,几乎年年在打仗。
故而钟氏虽然不便直接干预朝政,但为了一遂夫君的宏愿,这位单纯的皇后便开始暗地里支持陈觉查文徴等人。所谓情深惘然,对朝政一知半解的钟氏,从来只凭直觉,总之一切能顺了李璟的心思便可。
何况方才李璟提到,他本意也是想出兵征伐,于是钟氏决定劝说道:“陛下向来知人善用,臣妾听闻枢密使陈觉,上回不是献上了平定楚地的计策么?莫不如——”
李璟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些许生厌地说道:“呵,陈觉?他是给朕献上了好计策,可你看他给朕推荐了什么人?!那李敬之到了潭州,先是搬进了楚王宫不说,还大肆搜刮百姓,劫掠富商!城中守军都差点哗变!幸得边镐处置得当,火速入城抚民平乱,否则楚地便彻底丢了!皇后此时提陈觉,朕如何不知那李敬之是他的小舅子?!”
钟氏显然吓了一跳,赶忙起身躬下腰身,嗫嚅道:“陛下息怒!都是臣妾胡言乱语!还请陛下恕罪!”
相处了半生,李璟从来都是百般疼惜这位结发妻子,连忙亲自搀起说道:“唉!起来罢,朕知你是一番好意,怎舍得怪你?只是陈觉此人,虽算得上忠君善谋之辈,但识人不明、好大喜功,此次李敬之一事惹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朕实在不敢用他!”
钟氏依然保持着后宫之主的气质,不想刻意在皇帝面前显得太过造作,便缓缓起身,一把抹去泪水。内心细细思忖一番后,轻声开口道:“陛下,想那陈觉也是一时看走了眼罢。臣妾还记得,上回灭楚时陈觉不是上疏推荐了一名智勇双全的少年郎么?好像叫,叫李源来着?臣妾虽在宫中,但也时常听一些宫人说起这位少年都虞侯在楚地的故事呢!”
“李源?”李璟皱起眉头恍忽了一阵,澹澹说道:“朕倒是想起来了!一月前朕还在此召见过他。此人说话做事倒显得沉稳,也有些智谋。上次念他立了头功,朕才破例拔擢。可惜年纪太浅,又无甚军功,他的武艺兵法如何朕也一概不知。还需时日多加磨炼才是!”
接着又嘴角微翘,抚掌笑道:“不过数日前,朕倒听御史台奏报了一件趣事,说这李源回楚州探亲时,正好碰见了当地的官吏被流匪围攻,他便领着一营禁军把流匪都给剿了,而其中的匪首正是贩卖私盐一桉的主犯!”
钟氏也愣了一阵,接着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竟有此等事?那陛下可对其有嘉奖?”
李璟讪讪地笑道:“嘉奖?呵,朝中已有人上疏,告他李源并非是救援当地官吏,而是径直奔着那群流匪去的。要知道无枢密院令私自调动禁军,可是谋反之罪!但朕还是念他年浅不知,况且剿匪破桉有功,便令他功过相抵了!不过这小子倒是机灵,前些日子回金陵后主动上疏请罪,朕也宽慰他了!”
钟氏继续笑着说道:“陛下,那李源不是得了封赏之后,才回去探亲的么?回了楚州,又为家乡的百姓剿灭了流匪,正好向世人彰显了陛下的天威与识人之明,这于国于民都是好事呀!”
“这话倒是不错!”李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狐疑道:“皇后,你怎地说了此人这么多好话?”
钟氏似是任性地轻轻推了李璟一把,接着娇声道:“陛下又调笑臣妾了!臣妾只是想到李源既然曾随军入楚,如若陛下以后再对楚地用兵的话,兴许能用得上他。陛下方才说,此人年轻又无军功,不如就趁此时机,让他磨炼磨炼,为陛下建功!此人是不是一块璞玉,一战便可知晓。”
李璟径直摆手否定,冷笑道:“荒唐!我大唐武将人才济济,不乏善战之辈!这李源年方二十,纵有奇才,也绝非主帅之选。万一平庸无能,岂不是陷大军于绝地?朕绝不会如此冒险!”
“臣妾不懂军事,又没说他可担当主帅!只是陛下,总得为大唐培养一些后继的年轻将才罢......”钟氏此言倒是不违心,其实在她眼里,什么李源王源的,只要多几个能征善战之辈,为皇帝的大业鞍前马后,再多打些胜仗,他也不必每日忧心忡忡了。
李璟对这番话倒是不吝赞赏:“皇后此言有理。培养后继将才这是自然,但此事却得徐徐图之,岂不闻揠苗助长!朕乃一国之君,心中自有分寸,不必多言了!
至于皇后说的璞玉么?朕就怕他是块凿不进的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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