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王都会颖,像一片树叶,被裹挟在风言风语中,飘摇瑟缩。街头巷尾,人们都在悄声议论,说周家要变天了。
于翠平、许峰、王灿等将佐初听这些传闻,只当是流言,因为他们了解他们现在的周将军周却,也听说过已经退在幕后的周老将军周搏,父子二人可谓忠肝义胆,周家数代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忠义声名,他们父子二人也同样会用鲜血和生命去扞卫。
可是,再肯定的了解,都禁不起流言的日夜吹摇。于是,几个人商量一番,推举于翠平、许峰、王灿三人出面,向周却求证。
三人第一次去到将军府,在厅门外察颜观色一番,才吞吞吐吐、遮遮掩掩问出。
果然周却豹眼一瞪,钢牙一咬,就要开踹,三人早有准备,都只一只脚跨入厅内,即刻转身,一溜烟而去。
随着日深,风言风语也像入秋之后的风,越刮越盛。武将们围在于翠平、许峰、王灿三人身旁,鼓动他们再去打探。
大家都打过仗不是么?哪次打仗将军不是让斥候再探再报,哪里能只探一次了事呢?
这一次去,他们学精了,连一只脚都不踏入厅里了,只把三个脑袋探过门槛,向里面张望。
六只眼睛滴溜溜看看厅上坐着的周却,又滴溜溜互相看着,三个嘴巴都不说话,末了只得挤眉弄眼,互相怂恿。
厅上的周却却出声了,他只发出一个字:“唉”,那是一声忧心、无奈、憋屈的长叹。
厅外三人如老鼠偷听到了老猫的心曲,互相使个眼色,蹑手蹑脚去了。
第三次再探再报,于翠平、许峰、王灿三名将佐来到将军府,并排站在周却面前,周却两次指着厅里的椅子,示意他们就坐,他们齐刷刷跺脚挺胸,不肯就座。
于翠平、许峰、王灿三人一脸凝重,不仅贼头贼脑的神色没了,眉宇间还挟着一股狰狞的杀气。
这一次,他们已经铁了心,就算他们的将军周却不反,他们也要策反了他!
他们已知,默王最近在会颖活动频繁,不仅频频出入文臣府邸,就连军营也有默王党人渗透进来,悄悄策反军卒,一大批将佐之位已被默王许出,默王已准备随时登基,随时解除周却的兵权,收回帅印。
而对周却死忠的现任各级将佐,要考虑的已经不仅仅是保卫将军周却,同时也要保卫他们各自用军功赢得的将佐之位。
于翠平、许峰、王灿三个人愤愤然,一人一句,唠唠叨叨,周却却始终未发一言,他的眼睛从三个人的空隙间望过去,目光空洞,似乎在发呆,又似乎在看着什么。搞得于翠平、许峰、王灿三人有点茫茫然不知所错,几次停下话头,互相瞧瞧,又扭头看看身后,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他们和周却四个人,身后除了敞开的客厅大门,什么也没有。
但是周却这样心不在焉的样子,最终让三个人打住了话头,他们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周却。
周却没有认真听于翠平、许峰、王灿讲话,他们讲的关于默王的种种他都知道,他只是在心里想一个人,一个女人。
此刻,他的目光似乎能穿过前面一道道围墙,看到那个女人正孤单单一个人坐在瑞香宫里她姓周名致,是这个国家的王后,是闾丘家的遗孀,也是他唯一的妹妹。
周却记得母亲过世时,周致只有六岁,小小的她趴在母亲身上哭得好伤心,谁也拉不走,她把自己像只壁虎一样在母亲身上吸得紧紧的。
是他毅然决然地、拼尽全力扯起了妹妹周致,一路抱着周致,回到寝房,七天七夜,寸步不离,守在周致身旁,哄周致吃饭睡觉,陪周致慢慢平复。
曾几何时,妹妹周致嚷嚷着要习兵器,兵器架上一眼挑中的,居然是一把长柄砍刀!
那时,妹妹还很瘦喜欢穿一套绿色的练功衣,头上扎两根冲天小辫,可就算加上小辫的高度,她站直了还不及刀柄高,却坚持要执此兵刃。她扛不动砍刀,也举不起,就算周却帮她立住刀柄,她也扶不稳。
于是,妹妹周致每日的所谓习武,只是拖着刀柄,在洒满阳光的院子里散步,偶尔忽然神力爆发,竟能抡起刀柄将砍刀甩离地面,惊得周却赶紧奔过去帮忙接停,生怕刀柄脱手,周致伤了自己。
此刻,周却的目光穿过于翠平、许峰、王灿站立的空隙,望着厅外的院子,似乎还能看到那个扎小辫、穿绿色衣裤的小周致,拖着一把长柄砍刀漫步,像秋后一只小螳螂在漫步“小螳螂”是周却给妹妹起得外号,因为在周却看来,她细胳膊、绿衣衫、拖着砍刀漫步的样子,实在像极一只小螳螂。
一转眼,那只“小螳螂”就长大了。他又开始担心她嫁不出去,担心没有男人敢娶一只拖着砍刀的螳螂。他暗暗发誓,她若嫁不出去,他就一直一直养着她、守护她。
终于,妹妹周致如愿以偿,嫁给她心仪的、“胸怀天下、悲悯苍生的大英雄”,成为翼国万众瞩目的王后。他从内心里为妹妹王后周致欢喜,心里悄悄戏称,妹妹周致和她的王上丈夫闾丘羽,是一对拖刀走江湖、亦走庙堂的“螳螂夫妻”。
可是,再一转眼,那只幸福的“小螳螂”怎么就忽然守寡了、落单了呢?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