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刻才会淡定地坐在那里打棋谱,才会看上去浑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甚至比什么都没有发生更糟糕、更痛苦,他可能后悔了,他后悔并且仇恨那个晌午!
“沈公子?”
沈鹿呦再次听到闾丘渐的声音,依然那么有磁性,却冷得像刀,“公子”二字简直是被他从齿缝间咬出来的。
沈鹿呦装出浑不在意的样子,双手抄在身后,迈开步子。
她东张西望,漫不经心,最后似乎才突然看到棋盘,于是说:“一个人打谱?不闷么?我来陪你下一盘如何?”
沈鹿呦说完,笑嘻嘻地斜睨着闾丘渐,等他答话。
闾丘渐又是微微一惊,这种表情,最是沈双当年喜用的表情。
闾丘渐目光中的怒火更盛了几分。他略一沉吟,忽然点点头,然后起身,向书房外走去。
沈鹿呦抄着手,微笑着,不慌不忙,跟在后面。
默王带着沈鹿呦换了一间更大些的书房,但其实,可能更像是一间客房。
房间铺着雪白的地毯,需脱鞋而入,近半间房用红、白橡木铺砌出比地面高出半尺的榻床,可坐可卧。地板的中央图案是一朵巨大的盛开的、白色栀子花,分外醒目。就连靠墙放着的几个靠枕,也都手工刺绣着洁白的栀子花。
墙边的书柜里,满柜子都是沈双各种版本的诗词文赋,还有他的画卷。墙上挂着的两幅长轴画也是沈双的作品,一幅水墨山水,一幅水彩栀子花林。栀子花林画的,似乎是山野间某处栀子林,而水墨山水,则似乎是从闾丘渐原先位于微雨湖畔的烟渚邸望出去的湖光山色。
门侧衣帽架子上,是一套长衫和一条丝绒围巾,沈鹿呦认得这是沈双的衣物。
当年何云梦为沈双裁制这件长衫时,扣子是沈鹿呦精挑细选的,当年沈鹿呦发现这套衣服不见时问沈双,沈双想半天也说不出是丢在哪里了,他经常出去郊游、采风,有时一去十天半个月,衣物丢失在哪里,确实不好记。却想不到,竟是在闾丘渐这里。
那条丝绒围巾,沈鹿呦曾经亲手打理熏香过,长巾两头,一头织着一个“又”字,两头合起来,恰是一个“双”字。
衣帽架不远,是一个落地大花瓶,瓶中插着一枝含苞待放的栀子花,这个时节,会颖城中的栀子花已经开始凋谢了,这里却还有一枝剪下来不久的、新鲜的栀子花,想来是有心人特意在深山暖穴之中栽种的。
一切看上去,沈双似乎才刚刚从这间房离开,或许是散步去了,或许一个转身,沈双就又回来了。
何云梦为沈鹿呦打开一扇真相的大门后,沈鹿呦一直不肯冒然张望,冒然相信。
她不是要做一只鸵鸟,不是要把脑袋埋进沙堆。她只是相信盲人摸象的道理,真相往往就是如此,往往就是被人们当做大象在揣摩猜测,每个人看到的,都是不同的真相。
而她,只愿相信自己亲手打开的、亲眼看到的,踏入门中亲身与之相处,感觉到的、摸到的真相。
哪怕,那只是真相的一条腿,一扇耳朵
现在,在这间房里,她亲眼看到了,看到了真相
在这个房间,关于沈双的点点滴滴,被完美、完全、完整地保存在了下来。沈双像一坛被封存的陈年老酒,历经岁月,虽然还在坛中不得而出,但它的醇香却愈老弥浓,充盈、飘荡在这个屋子的每个角落,飘荡在默王闾丘渐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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