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概也能看得出来,我是个很容易情绪化的女人……幸好您没有继续缠着我问下去,不然的话,心里一点准备没有,我想自己一边哭一边回答问题,一定很失态的。”
灰原绫板板正正跪坐在榻榻米上,“像现在这样,一边煎茶一边聊天,手头有事情做,我可以分散一下注意力,也许再聊起他们,就不会那么伤心难过了。”
此刻的她就好像跪倒在耶苏像前虔心祷告的修女,“我确实不太清楚自己对她们是种什么样的情感,但毕竟跟她们相处了那么久,既有商人对员工的利用,也有前辈对于晚辈的提携与惋惜吧……我听说……她们被坏人害死的样子,很可怕?”
神尾枫默默点了点头,手指摩挲着茶碗,心想对方别再又哭哭啼啼起来。
“小林春水出事的时候,我就觉得,一定是那个戒指害了她……我告诉过她,不要动客人的东西,那么名贵精致的戒指,客人丢失了一定会回去找的,可她……财迷心窍了,竟然背着我将戒指卖掉。”
灰原绫抬起头,望着神尾枫,眼神里再次充满无助与失落,“你说,是不是我害死了她?如果当时我能以老板的名义,把戒指强行要回来保管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都怪我,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我的性子太柔和了……”
神尾枫摇了摇头,就像荻野奈奈所说的蝴蝶效应,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无法改变结果。
在接下来的谈话中,神尾枫了解到,灰原绫的老家是古都京都,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那里见证了从平安到明治的千年辉煌,律令制施行、歌舞伎诞生、室町幕府的纷争、织田信长的衰落……
她自幼父母早亡,在福利院长大后,来到东京的歌舞伎町从事服务行业,几年前,用全部积蓄购买下这栋房产并培养了几个艺伎,初桃羽、小林春水、左藤澄子正是主要成员。
神尾枫斟酌着措辞问了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你培养她们从事红灯区的服务工作,怎么收保护费的……或者说,是怎么抽成的?我听左藤澄子说,你根本不会干涉她们的接客业务,那么怎么把握这个抽成的金额呢?”
“我只是将她们领进门的师傅而已,我也是从她们那个阶段走过来的,知道不容易,所以每个月只需要交三成的收入给我就够了。我也不想追究她们究竟做过多少客人的生意,反正她们交多少我就收多少,她们遇到麻烦我出面摆平……总之,大家都坦诚相对吧。”
“她们做了10个客人的生意,却只给你交5个客人的抽成费用,你都不会介意吗?”
“会这样么?可能有人这样做过吧……我不想追究,也不愿这么想,我觉得她们虽然做着不干净的生意,但心是干净的。”
与左藤澄子在咖啡馆交流得到的信息基本一致,她们这群姐妹的老板是个看上去很好说话的家伙,很善良,很温柔,甚至还带着点儿天真。
但尾田为什么怕得要死呢?
对此,灰原绫摇了摇头苦笑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做时间长了,总会结交这样那样的人物,可能在警官眼里算不得什么,但对尾田那样靠收租和拉皮条维持生计的小人物来说,就是跺跺脚能塌房的大人物。”
神尾枫点点头,“看你院子里的鱼塘,还有房间里的陈设,那台唱片机,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应该是两台阿尔纳音响电源和avance丹麦皇冠系列黑胶机,价值不菲啊……你现在能过上这样的生活,还有闲心喂喂鱼、临摹油画,说明手底下的姑娘们都很实诚,没跟你谎报收入才对。”
灰原绫微笑着摇摇头,又给他茶碗续了水,“我也不太懂黑胶唱片机,那是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应该是假的,才花了两万円。”
她重新起身去给关西铁壶蓄满了水,提回来准备放到酒精炉上烧开,却一不小心崴了下脚,铁壶摔落到榻榻米上,壶里的水也溅了她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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