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旁边有动静传来,工藤优作睁开眼睛,先向旁边看了一眼。
工藤新一乖巧坐在座位上,阅读灯还散发着小范围的光,桌子上的那本书摊开着,看书页的进度,差不多到福尔摩斯‘死亡’的时候了。
但他的注意力却不在书上,而是在偏头看向其他方向。
工藤优作也转头看去,一眼看过去,他立刻锁定到了工藤新一关注到的那个人。
那是一位年轻的绅士,看起来大概有二十多岁,身上穿着一套得体的黑色西装,不过西装的外套已经脱下来了、现在正搭在对方的臂弯处,对方有着一头微微弯曲的黑色短发,正在微笑着对着空乘小姐说着一些什么。
哪怕商务舱里的客人几乎快要满座了,那个方向也有很多人,但有的人就是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气质,哪怕走在人群里,也会被所有人第一眼注视到。
因为,有的人和商务舱太格格不入了,那位年轻绅士看起来应该是在富贵堂皇的宴会上,而不是昏暗的商务舱内。
和那位绅士对话的那位空乘小姐也很奇怪,脸色明显不对劲,是有些苍白的脸色,神情也有些慌张,她六神无主地盯着那位年轻绅士,随着对方开口说话而连连点头。
发生意外情况了。
工藤优作迅速判断出来,同时,他快速侧写:西装很贴身、型号也很得体,言行举止也礼貌而有教养,西装外套不在身上,白色的内搭袖子也卷起来了,很有可能,对方刚刚才动过手。
突然,他看到那位空乘小姐侧首看过来,然后惊喜地抬手掩唇,快速对着那位年轻绅士说了一些什么。
年轻绅士也揽着西装外套,漫不经心地看过来,然后又侧首对着空乘小姐低声说了些什么,便迈步向这边走来。
空乘小姐则快速向其他地方走去。
在那位年轻绅士漫步走过来的时候,工藤新一低声道:“那个年轻男人很奇怪,他刚刚在这附近转了好几圈了,还是一副皱着眉、有些担忧的神情。”
工藤优作微不可查地轻点了一下头,“飞机上可能发生桉件了。”
年轻绅士走过来,走的近了,工藤优作观察到的细节更多了,发现对方衣领最上方的两颗扣子都是解开的,没有领结或者领带。
两只衣袖扣子也是先解开、才卷起来的,手腕上还有一只黑色系的腕表。
那只腕表、西装、以及皮鞋,都是一套装扮。
还有,这位年轻绅士有些疲倦。
他不动声色地和年轻绅士含笑的墨绿色眼睛对视,在对方开口说话之前便提前点头,出声打招呼,“您好,先生。”
“您好,”年轻绅士微笑着询问,“请问是工藤优作先生吗?”
直接冲着他来的,那么有80的概率,真的发生命桉了。
工藤优作把安全带解掉,“我是,请问是有桉件吗?”
年轻绅士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低头看了一眼工藤新一,有些苦恼地皱了一下眉,“您还带着孩子……”
他的眉头又很快松开,示意了一下周围的乘客,“请问可以去安静一些的地方详谈吗?空乘小姐随后就会赶到。”
需要在一个安静偏僻的地方谈?
工藤优作看了一眼周围的乘客,立刻道:“好的。”
他站起来,刚要低头叮嘱工藤新一暂时待在这里,就看到年轻绅士伸手,轻松而熟练地解掉了工藤新一的安全带,又非常自然而然地把工藤新一抱了起来。
对方抱着工藤新一后退了一步,突然头也不回地伸出另一只手,扶住过道后面那位中年男性先生桌子上的咖啡杯,“请小心一些,先生。”
那位中年男性正在座位上伸懒腰,身体不小心碰到桌子、把咖啡杯也带歪了,他立刻连连道歉,“非常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没太注意,抱歉抱歉。”
“没关系的,”年轻绅士微笑着道,他的视线偏移了一下,“请问,可以借用您的闹钟用一下吗?”
闹钟?
非常恰好,中年男性旁边的座位上开始震动起来,响起了闹钟声。
中年男性惊讶地把旁边座位上的包扒拉开,掏出一只闹钟,一头雾水地递出去,“闹钟?你怎么知道我有闹钟的……。”
年轻绅士接过、把闹钟关闭,他微笑着道:“我的听力比较敏锐,听到了秒针的走动声。”
然后,他抬头看过来,又向工藤优作道歉,“抱歉,我觉得这个孩子太小了,自己独自待在座位上不太安全,所以……”
“非常抱歉。”
这位年轻绅士,绝对是个教养很好的人,从头到尾都一直带着微笑,哪怕是差点被咖啡泼到、都只是无奈微笑一下。
他的家教绝对很严格,家庭也绝对很好,家里应该是那种老派一些的权威家族。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位年轻绅士绝对能称得上彬彬有礼的言行举止,工藤优作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和那位年轻绅士怀里的工藤新一对视了一眼,把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妙预感按捺下去,也微笑着开口:“不,这没什么,是我考虑不周。”
“请问,要去哪里详谈?”
年轻绅士转了一下手里的闹钟,含笑道:“卫生间吧,那里比较安静。”
他抱着工藤新一,率先转身向卫生间走去。
工藤新一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还是没搞明白这个陌生人是怎么这么熟练又自然而然地抱起他的。
在升起这个疑问的同时,那位年轻绅士低头,微笑着对工藤新一道:“我和空乘小姐在谈驾驶……抱歉,现在不能说。”
中途改口的时候,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墨绿色的眼睛里也有些笑意。
“我们在谈事情的时候,你就已经注意到我们了吧?很敏锐。”
年轻绅士又道:“你刚刚在看福尔摩斯?可以看懂吗?”
嗯?刚刚这个家伙看桌子上的书了吗?
工藤新一回答:“是福尔摩斯,可以看懂的!”
年轻绅士明显有些惊讶,又笑道:“那看来,霓灯即将又出现一位敏锐的福尔摩斯先生了,还是位小福尔摩斯先生。”
工藤新一:“!”
这,这个人……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
他刚刚的‘求夸奖’表情太明显了吗?!
虽然被夸奖,还是被夸奖‘小福尔摩斯’,工藤新一很雀跃,但是对方实在是太……太绅士礼貌了。
让他有种对方是在哄小孩子的感觉,又有种对方在认真把他当大人看待、是在说实话的感觉,他的耳朵瞬间红起来,“真、真的吗?”
“真的,你刚刚看过来的时候,敏锐度和眼神都是一位侦探才能拥有的。”年轻绅士耐心道,他的脚步突然停顿住,侧首看向旁边的座椅。
工藤新一也下意识跟着看过去,看到了一位在闭目养神的年轻男人。
年轻绅士有些苦恼地低声道:“睡着了。”
嗯?怎么了?这两个人认识吗?
工藤新一不明所以,他偏头看了一眼落后了几步、正在跟过来的工藤优作,又回头,发现年轻绅士正在调整姿势。
对方把抱着他的那只手移动了几下,也连带着移动臂弯处的西装外套,另一只手则伸进西装外套的内兜里,从里面掏出了一只白色的药瓶。
然后,年轻绅士把白色的药瓶轻轻放在那位睡着的年轻男人身边,才继续开始往前走。
一边走,他一边低声解释,“刚刚路过这里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到这位先生说他的孝喘药吃完了,所以回去取了一下,没想到中间耽搁了一会儿,这位先生就已经睡着了。”
这……
这个人,也太……
一个好心人】的头衔彷佛在这位年轻绅士的头顶上闪闪发光了。
这种只是普通的路过,听到别人说自己没药了、便记在心里,专门过来送药的行为……而且彼此之间还只是普通的陌生人,在此之前根本不认识。
……如果不是命桉发生的前兆,就说明这位年轻绅士是一位十足的好心人,当朋友很放心、当敌人也很放心的那种好心人。
甚至,在当敌人的情况下,交手落败后,都可以放心地把自己的后事交给这位年轻绅士去做,这位年轻的绅士一定会认真地举行祷告仪式、并且真心祷告的。
工藤新一不是没有见过好心人,相反,跟着工藤优作,他见过太多的好心人了,但在短短不到五分钟的情况下,就让他深刻觉得对方是位善良的好心绅士的人,还真的不多。
他乖巧抱着这位年轻绅士,看着对方露出一个低笑,继续往前走,然后又突然侧身,让开头顶物品架掉落下来的一个背包。
背包的主人是位很漂亮的女性,有着一头微卷的长发,她看起来也大概二十多岁。
她闻声转头,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刻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放好包……”
年轻绅士微笑着往后退了几步,他把闹钟塞给工藤新一,然后用空的那只手捡起包、递还给那位女士,无奈道:“没关系,贵重物品还是贴身放比较好。”
那位女士接过包,又继续道歉:“实在是抱歉,这位先生。”
她旁边坐着一位闭目休息的年轻男人,此时闻声睁开眼,挣扎着从睡梦中挣脱出来,“怎么了,上尾?”
工藤新一好奇地多看了他们几眼,就感觉到年轻绅士抱着他转身,继续往卫生间走去。
那位尴尬地低声和同伴解释的上尾小姐越来越远,被他们抛在身后。
工藤优作也从那两个人的座位边路过,不紧不慢地跟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工藤新一趴在这位年轻的绅士肩膀上,往周围看了一会儿,突然有种自己是根胡萝卜的错觉。
吊着工藤优作、让他跟过来的那根胡萝卜。
工藤新一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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