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大个子饿坏了,顾不得刷牙洗脸,随便洗下手,拿着韭菜盒子一阵子狼吞虎咽。
“慢点,没人跟你抢,别噎着了。”王秀又从笼屉里端出一盘韭菜盒子,“老廖,今天父亲节,儿子给我转来500块钱,让我跟你赶巴扎(集市),给你买身衣服。”
“哪有这功夫,困死了,我要眯下。”廖大个子头也不抬,“你今天抽空跟艾克来木媳妇对下账,把这次帐结了。”
“还用你说,昨天我俩就对完账,每家收回成本,各落两万。”王秀开心地眼睛都眯成缝。
廖大个子喝完奶茶,把碗朝桌上一扔,“我睡了,吃饭再喊我。”
王秀洗刷完碗筷,走进卧室,廖大个子光着身子,穿个大裤衩,四仰八叉地睡着,呼噜扯得震天响。
她轻轻关上门走出屋。
“廖大个子,廖大个子。”村民哈米提进了院子大声喊着。
他看见王秀,急慌慌地问:“嫂子,廖大个子回来没?”
王秀把右手食指竖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尼曼(维吾尔语,啥事)?”
哈米提把手中的玉米秸秆递给王秀看,“苞米上库鲁克巴(苞米上有虫子)。”
王秀接过玉米秸秆细细看着,玉米叶片下半厘米处有几个黑色的洞眼,“哟,钻心虫。”
玉米钻心虫也叫玉米螟,是造成玉米减产危害最大的害虫。
这种害虫喜欢在玉米棒子下放啃噬玉米杆,被钻心虫啃噬的玉米杆断后,上面的玉米棒也随之落地,严重影响玉米产量。
“哈米提,这样的窟窿眼多吗?”廖大个子突然出现在门口,右手朝衣袖里伸着。
哈米提掏出手机递给廖大个子看他刚拍的视频,“你看,亚麻多。”
廖大个子看着视频,眉头皱着,“你撒时候发现的?”
“今天,我看见就来找你,你给我打药撒。”哈米提心急火燎。
廖大个子低声嘟囔,“这个钻心虫亚麻讨厌,治不好,降产量的。哈米提,你这块地连着种了八年苞米,也没倒茬,玉米钻心虫肯定多,明年你倒茬,种麦子、黄豆、打瓜,啥都行,就是别种玉米。过个两年再种苞米都行。”
哈米提点头,“你啥时候给我打药?”
廖大个子手指着头顶毒辣的太阳,“现在打药白开(不行),你要是着急,吃完晚饭就给你打。再说了,你还没买杀虫药吧,赶紧去买。”
哈米提点着头,快速朝外走,“我去买药,你下午来撒。”
廖大个子对着急匆匆的背影交代着,“你给卖药的看下视频,药量稍重点,要不,打不死。”
王秀见他又要钻进屋子,忙拽着廖大个子的衣摆,“算了,别睡了,到伊力亚斯家吃午饭,顺便在他家炕上休息。”
廖大个子指指日头,“这么早去吃饭,是不是早点?”
王秀神秘一笑,双手拽着廖大个子的胳膊朝外拉,“现在去,正是时候。”
廖大个子无奈摇头,夫妻俩走在柏油路旁白蜡树下的阴凉处。
还没走到伊力亚斯的院门口,老远就闻到煤炭的味道。
廖大个子推开铁皮门,就见伊力亚斯一家五口、艾克来木一家四口坐在葡萄架下说笑着。
伊力亚斯连连招手,“哥,来,尝下羊肉,淡不淡。”
廖大个子对艾克来木说:“刚巧,晚上给哈米提家玉米打药。”
伊力亚斯不悦地嚷嚷着,“哥,我从草场拿了个羊羔子,专门过父亲节的,你别想着打药撒,你尝尝我的羊羔子,肉香嘛不香。”
廖大个子这才注意到葡萄架靠着墙根的茶几上摆着一个大瓷盆,切好的羊肉上均匀撒着皮牙子和西红柿。
他看了妻子一眼,心想,两手空空来吃饭,可不是自家的风格。
王秀会心一笑,“别看我,大早上我就把咱家两只小公鸡送来了,还有儿子给你买的两瓶好酒。”
廖大个子放心点下头。
艾克来木对着王秀开起了玩笑,“嫂子,你跟我老婆子把飞机打药的钱偷偷分了,你们阿亚拉(女人)亚麻厉害(很厉害)。”
王秀打趣,“嫁人嫁人,穿衣吃饭。你们大老爷们在外挣钱,我们女人给你们管钱,多好啊。”
布艾夏汗等人捂着嘴笑。
廖大个子从伊力亚斯手中接过一根羊肋骨肉,咬了一口,伸起大拇指。
伊力亚斯得意地炫耀,“我的羊喝矿泉水、吃中草药,亚麻牌子(好的很),哥,知道你喜欢吃羊蹄,我收拾的亚麻干净,多吃点。”
廖大个子牙齿咬着羊肉顺着骨头轻轻一拽,羊肉全部离骨,一吃就知道是冬羔子肉。
他咀嚼着鲜嫩无比的羊肉,“伊力亚斯,收割机钱挣回来没?”
伊力亚斯浓眉挑着,“今年割草费一亩地30块钱,邓老板的苜蓿草,割了1000亩,25块钱收的,其他嘎西嘎嘛(分散的小块地)的1300亩,按30块钱收的,早收回来了。哥,你兄弟我发财了。”
廖大个子伸手拍下他的肩膀,“好好干,多挣点钱,给你儿子存钱盖房子。”
伊力亚斯又皱眉问:“哥,树梢底下的草,收割机割不上,咋办?”
廖大个子脱口道:“去YN市东大坡的农机市场买个偏拉式的刀片割草机,我打听了,一米五的台子,不到6000块钱,我那辆破小四轮闲在院子里多少年,也没啥用,你修下,还可以用。”
“哥,太好了,我听你的。”伊力亚斯笑了。
坐在烤箱旁烤肉的艾克来木手里举着一把羊肉钳子,学着巴扎(集市)的巴郎子怪腔怪调地喊着:“烤肉,烤肉,没结婚的羊娃子,不香不要钱!”
布艾夏汗端着大盘鸡放在两个长条茶几凑拼的餐桌上,也学着餐厅服务员的嗓音,“塔玛克也---(吃饭了---)”
三家人盘腿围坐在葡萄架下的木炕上,说笑着,吃喝着。
说笑声伴随着羊肉的香味溢出院外。
伊力亚斯在廖大个子的监督下,喝了300克辛辣的好酒。
艾克来木见是好酒,敞开了喝,也喝了近400克。
廖大个子不太喜欢喝酒,今天高兴,喝了不到100克。
几家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并畅想着今年的收入。
廖大个子对两个异族兄弟敞开心怀,“哎,阿达西(朋友),我年底换车子,买最攒劲的带导航的拖拉机2504,20多万,牌子的很(好的很)。”
艾克来木脑子活泛,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阿喀,你的1904卖不卖?”
廖大个子问:“你撒意思?”
艾克来木说:“卖给我撒,我攒钱买个亚麻牌子的联合整地机,你前面犁地,我后面整地,牌子的很。”
廖大个子笑了,“我就猜到你会要。”
伊力亚斯伸手拍下艾克来木,故意逗弄道:“哎哎,你咋下手这么快撒,我还打算要我哥的1904呢。”
艾克来木双手一拍,对着廖大个子吼道:“阿喀,这话我先说的,卖给我,合伙干。”
伊力亚斯询问吃着羊肉串的廖大个子,“哥,我认识一个朋友今年买了带导航的拖拉机,他玩不转,每次犁地,不开导航。”
廖大个子不敢置信地问:“导航这玩意,简单地很,比起操作无人机可容易多了,你那朋友没上心。”
三个汉子聊着带导航拖拉机的好处。
几个女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家的孩子。
好不热闹!
院门突然被村警务室周警官推开,第一书记白天紧随其后。
俩人看见廖大个子异口同声地说:“廖哥,可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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