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时车厢内音浪之大，根本没几个人听见，他脸更黑了，胸膛狠狠起伏了数下，憋住了气：

“七连！全体都有！！！”

哗啦。

这下前二十米后、二十米的车厢通通听清了，七连士兵战火里养成的战斗素养让他们下意识的放下手上一切。

干净利落的一阵脚步衣物悉索声后，军阵瞬间成行，上百号人整整齐齐立在原地，静成一片，朝这边看过来。

伍千里冷着脸站在前面：“他不懂事，胡闹，你们不懂吗，我们在哪？在北上的行军途中！马上就要去打仗，吵吵嚷嚷的是七连该有的样儿吗？胡闹！”

“原地休息，保持安静，解散！”

说完，他一瞥躲得远远的徐青：“你，过来！”

徐青看他不像再准备打的模样，心里也放了心，走了过去：“伍千里同志……”

“叫连长，还有！”伍千里转身，瞪了一眼，“说话打报告！”

“报告连长！”

徐青像模像样的在原地立正，他上大学也军训过，只是下一句就不正经了：

“我要撒尿——”

噗！

刚刚氛围严肃起来的车厢，顿时又有人憋不出，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到战场上你们在笑，还有你，伍万里，别以为我是你哥，你就跟我耍滑头，过来！”

伍千里转过头又是一顿训批，他抓着徐青肩膀到角落，咬着牙小声问：“……爹妈知道吗？”

徐青点头：“知道。我跪了好久他们才同意……”

千里眼神恨不得吃了他：“同意你也不该来，这是开玩笑的事吗？”

“我知道，我没耍性子，更没在开玩笑……”

徐青眼见他誓不罢休，很是无奈。

但也知道这是在关心他。

“唉……”

他想了想，认真看着伍千里眼睛道：“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你们眼中的伍万里活了十几年，却没一回活的像人样……你了解过他的想法吗。你知道他为什么想要参军吗？没有吧。”

“你以前也是出了名的孩子王、水上霸，后来你当了兵活成了人样，可你凭什么要决定他的人生？”

“我——”

徐青伸手：“你先听我说完。伍万里他很不甘心，想换种活法，他有限的人生里并不知道什么叫出息二字，你应该觉得庆幸……是你和大哥百里一起教会了伍万里，人应该怎么活，不应该怎么活。”

伍千里口鼻呼哧呼哧出气，愣在了原地，满脸仿佛第一回见他的模样。

他眼睛瞪的通红，憋了半天，怒声道：“可这种活法是有代价的——这代价可能就是生命，你大哥已经付出了代价！”

“我明白，战场上人命不值钱！”徐青摇摇头。

他挣开千里紧箍他的大手，退在一旁，指着自身上：

“可你看，这是什么？”

“你再清楚不过了——军装。套上它，也就算一个军人、战士了，不可能再回去，回去就是逃兵，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你也说了，我在县城里等了整整一天，拼着差点被你们师长毙了的风险，就为穿上这身衣服，好好站在你面前……好好的为大哥报仇，好好的活下去！”

“所以从今天开始，从此时此刻开始，在你的眼里，不应该再把我当成你的弟弟、孩子、亲人，而是应该当作你手下的一个兵去看待，有这生气的时间，不如好好教会一个新兵，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

“在你看来我的做法可能不理智，但我有着不得不做的理由。”徐青掸了掸衣服走过他身边，顿了顿，又回头道：“还有，我刚才说要撒尿……是认真的。”

徐青退至门口，猛的一下拉开车厢铁闩。

轰——

门开了，外界大股的风从缺口处刮进来，他从容脱下裤子，对着外面急驰而过的风景仰身飙出了一泡滋黄滋黄的尿：

“憋死老子了———”

伍千里立在冷风中，久久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