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地方、从什么人嘴里传出来一句话:“玉手钟馗死了!”
一夜之间,金龙帮像随潮涨上来的鱼鳖虾蟹,布满了洪湖一带长江两岸,连谢家小店里都住进了两个土混混儿,成天在那个小单间里猜拳行令,耀武扬威。摆渡上多了两个气势汹汹的大汉,一来一往,随船盘查行人,有时竟然无理伤人,闹得渡江的人逐渐少了。
江面上,金龙帮大小船只来往如梭,昼夜不绝,当地渔户都避如瘟疫,躲在家里闭门不出。
碧水潭柴林的客店里,行旅减少,生意清淡,店伙计们常坐在门前的树荫下闲聊天儿。
一天下午,来了六个客人,两个魁梧大汉抬着一副华丽的滑竿,上搭凉棚,下托藤椅,椅上坐着一个满身轻纱一头钗环的美妇,一个手摇折扇的壮年人前头引路,两个花枝招展的少女在左右侍候,一路慢悠悠地向店门走来。
柴胖子早看出来意不善了,滑竿上那盛装艳服的美妇凤眼半睁,粉面带霜,一脑门子官司,他上下打量了好久,也认不出是哪路神怪。
滑竿还未到门前,柴林便迎上前去,那个引路的壮年人还未进店,便声称他家主人不耐吵扰,要住跨院。
后跨院里,陈义父子和杨兴因为包世仇三人没回来,一直住着未走。近几天谣言四起,弄得这爷三个也惶惑不安,他们不相信身怀绝技的包世仇会突然遇害,但自三人走后迄无音信,却又不能不使他们担心,如果说包世仇真有什么不测,那杨瑛和居灵也应该回来或者传回个信儿,为何也如石沉大海?难道这三人竟一同遭了毒手?……
柴林把客人让进后跨院,三个女客住进包世仇三人住过的西屋,三个男客住在耿鲁住过的东厢房。柴胖子陪六人一进院,陈义和杨兴便觉得那秀美凤目的美妇,酷似传说中的阴山女魔于妙妙,不由得心中一惊。
这个于妙妙虽年近不惑,却是阴山四蛇的姑姑,生具异相,半阴半阳,是赤身教第四代掌门,盘踞阴山一带,绝少插足中原,不知为何竟来到这金龙帮猖獗的长江边?莫非与龙镇江勾结一起了?果真是她,必非无故而来,难道与包世仇被害的谣言有关?……
柴林小心翼翼地将客人安置好了,唤来一个唇红齿白的小伙计侍候女客。小伙计是柴林的徒弟,名叫冯喜,长得有人缘,鬼机灵,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侍候人周周道道舒舒服服。那美妇斜倚床前,**交叠,两只丹凤眼不阴不阳地在冯喜身上闪来闪去。
陈义趁着换茶之机,将柴林叫到屋内,告诉他这妖婆的来历,柴林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芙蓉如面的美妇竟然是名震江湖的赤身教主,急忙回到柜房做准备去了。
赤身教与五毒教南北相隔数千里,从无瓜葛,但因双方均以使毒闻名,同行是冤家,暗中较劲生死仇敌。阴山四蛇一死三失踪,震动江湖,包世仇杀人后草草埋葬,终被东厂爪牙发现,尸体虽已腐烂,面目难辨,但衣物与蛇骨俱在,消息传至阴山,于妙妙纵然不齿其侄所为,但骨肉情在,遂挟恨进入中原,与东厂联手寻仇,此次南下,乃蓄意一举两得,趁机要与五毒教一较雌雄。
柴林深知自己虽然处处谨慎不露破绽,仍难免被金龙帮怀疑,如果来的真是那个久已闻名的妖婆,这小小的碧水潭怕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近几天总坛不断有人北来,不知有没有内三堂的人,耿堂主走后再无音信,自己人少势孤,万一应付不当,后果不堪设想。
柴林急得如热锅上蚂蚁,空自焦躁,无计可施。后跨院西屋里的两个少女却不住添乱,出来进去地唤冯喜沏茶、倒水。直到太阳偏西时,柴林已接到密报,来的妖婆果然是赤身教主两面仙姬于妙妙,不但柴胖子心急似火,如坐针毡,连陈义、杨兴等也觉得危机四伏,一触即发。
太阳快落山了,忽然柴林胖脸上满带着笑容送来一壶茶,亲自给陈义等人每人斟上一杯,倒出来的却是有辛香气的药水,让三人立即喝下,一面假作擦桌子,用手指蘸茶水在桌子上写了十个字:“敝教主亲临,请作壁上观。”写完即擦去,抬眼看了看陈义和杨兴,笑眯眯地转身走了。
入夜,月明星稀,碧空如洗。定更以后,陈清突然闻到一股胭脂香气,令人昏昏欲睡,接着,陈义和杨兴也闻到了,幸亏三人喝下了柴林送来的解药,并无大碍,杨兴让陈义父子进里屋去,自己伏在外屋桌上假装睡去。
西屋里,于妙妙有两个少女侍候冲凉后,换上薄如蝉翼的白纱衣裙,坐在椅上侧耳向东屋细听,忽然轻轻一笑,双眼微合,一个少女呼唤冯喜换茶。
冯喜送来一壶新茶,转身要走,被于妙妙唤住,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家乡居处,年龄多大,冯喜早经柴林授意,不慌不忙地回答着。说着说着,于妙妙手中的丝帕一挥,冯喜身子一晃似要倒下,两个少女登时一左一右扶住了冯喜,轻轻放在屋角。于妙妙拿起茶杯还未送近口旁,窗外响起了一声鹧鸪叫,躺在地上的冯喜突然一扭身从窗口窜了出去,于妙妙手中的茶杯立即穿窗而出,一纵身,如一条白线落在院中。
月光下,院里站着三个人,当先是一个花衣短裙,赤足草履的苗家姑娘,右边一个瘦长老头,左边一个清秀女人。冯喜早闪到三人身后,一溜烟跑了。
于妙妙略一打量,便咯咯笑着说:“小妹妹是五毒教主吧?长得这么招人疼。那位是金线蜈蚣耿堂主,这位吗,恕小妹眼拙……”
那文文静静的女人回了声:“金韵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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