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世仇和杨瑛离开渡口不久,便驶来十几匹马,将雷南扬等人接走了。
来迎接的人是五毒教午堂长沙分堂的,领头的人是个精明强干的壮年人,一路上就告诉雷南扬,教主到了碧水潭。雷南扬等吃了一惊,详细一问,才知教主是为了莽桧叛教的事,江阴分堂四十多名兄弟,只有八个人遍体鳞伤逃回苗山。教主在教祖灵前立誓,要亲手诛尽叛逆,带领玉尾堂和内三堂一部分弟兄离开总坛,准备过江北上追杀叛徒。雷南扬担心老教主久病未愈,苗山精英尽出,恐为敌人所乘,和灵儿、耿鲁等人一路疾驰,先赶到碧水潭,向教主禀明莽桧伏诛以及江上遇险等事,力主暂缓一时,待暗中探得线索后,在大举出击。教主听到三足蟾莽桧已死,怒气稍平,转而对雷南扬所说江上遇险时船身突然前移之事分外在心,反复问明细节,并向灵儿和耿鲁一再查证。以炁御物乃玄门绝学,如果此事属实,那船上的人中应该是谁具有此等武功?雷南扬、耿鲁和灵儿,将船上人一个一个过筛子,先去两个落水的黑衣壮汉,再去走亲戚的母女俩,然后又除去三个小贩、两个小伙子,最后去掉船老大和水手们,只剩下杨瑛主仆二人了。杨瑛掷霹雳弹炸船虽然颇见功力,但还不够超凡入圣的份儿,加之袖箭伤敌技止平平,高下悬殊,集于一身,令人生疑。算来算去,只剩下那个白胖小厮了,杨瑛住店时身边并无此人,为何上船时突然多出个“小伙计”?灵儿的眼睛本来总在杨瑛身上打转,江上遇敌一时心慌意乱,无暇多顾,并未看出什么破绽。到岸后杨瑛下船时目光不定,好像不知往哪去,灵儿眼尖,看见那小厮在身后捅了杨瑛一下,二人才转身往西走了……
教主仿佛突然下了决心,当即吩咐雷南扬、耿鲁和灵儿,立即返回江边,追踪杨瑛主仆,想尽一切办法将他俩引入苗疆。
包世仇不知去苗山的路,沿途一打听,有四五个人都说曾看见卖解的和药贩子走过去,便顺着他们的去路追了下去。
追出二十多里路,遇见岔道,正不知该走哪条路,一眼看见右侧路旁树上挂着一块蓝色布条,走近一看,离地两丈多高,系在一根向外的细枝上,随风上下颤巍,很显眼,这是特意留给人看的。
包世仇轻轻一纵身,把那根细枝折下来。布条一边毛茬,一边缝着,像是从大襟上撕下来的,颜色、布纹和杨瑛身上穿的衣服一样。
包世仇心里暗笑:“不知这群魔崽子耍的是什么鬼名堂?”他估计附近定有人监视,索性假装走累了,倒在树根旁睡上了。
果然过了不久,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响到身边止住了。一个洪亮的声音问:
“借问一声,去长沙走这条路对不?”
包世仇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我也不认识路,正想找个人问问哪。”
那人问:“你睡着了还能问谁?”
包世仇说:“我等个人。”
“等谁?”
“等你。”
包世仇一睁眼睛,马上的壮汉慌忙打马往前跑去了。
包世仇伸伸懒腰,钻进树后的沟里。不久,从沟沿的草丛间跳出一个衣冠楚楚的白面书生,顺着那匹马跑过的大路走去。
傍晚时,正好遇上一个小镇,镇边有一座客店,院内西侧马棚里拴着十匹马,正房檐下放着十副驮子。好像预先留下的,正房东角有一个小单间没人住,包世仇就住下了。
药贩子多了几个人,卖解的不见了。坐在院里洗脚的药贩子们,一直盯着包世仇进了单间。包世仇装模作样地洗脸洗脚,喝茶吃饭,口中不住念念有词,俨然一个文质彬彬的学子,药贩子们却神色不定地出来进去,天黑了,还有人站在店门前向大路上瞭望。
掌灯后不久,包世仇便睡下了,听窗外人声一落,他便把店钱放在桌上,一飘身从窗口飞出,顺着大路往前追去。
夜静人稀,包世仇展开蹑云步法,疾飞如矢,直奔长沙驰去。追出七十余里,发现前面有车马声,挨近一看,是一辆单马拉的平板车,车上放着一口长木箱子,车后坐一个短裤褂的年轻人,赶车的是一个不住抽烟的老头,一股很浓的烟叶味儿在空中飘荡着。
车上的木箱太扎眼了,白木板,没油漆,长短大小正合装人用。马跑得不紧不慢,不甩头,不打响鼻儿,好似并未跑出多少路。车上两个人素不相识,相互一句话也不说。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包世仇灵机一动,立即停住脚步,站在夜影下,把一天经过的事从头至尾想了一遍。想来想去,白天的事毫无可疑之处,倒是方才经过的山脚下露出一点灯光,有点不同寻常,穷乡僻壤,夜深人静,小户人家为何半夜点灯?
包世仇转身便往回返,十多里路,转眼就到,灯光竟没有了。包世仇明明记得是这个山脚,一条小河从路旁拐向西去,影影绰绰有四五座矮屋,遮掩在疏疏落落的小树林里。走到山脚近前,看清是顺山势修盖的五户人家,高三低二,参差不齐。包世仇先在四周查看一遍,才伏在地上运功潜听,听了一会儿,听出高处最西边那户人家屋里有人说话。他纵身过去贴在西窗前,才看清纸窗里面挂了一层遮光的东西,看不见屋里情形。他不敢冒昧开动窗户,一抬头,看见房檐里边有一丝光亮,盘上椽头看去,原来是窗框上边有一条细缝。
包世仇一酌量,运起玄功,将右手食指塞进木缝里,左右一转,掏出一个铜钱大的窟窿,单眼往屋里望去。
屋内很简陋,北墙下摆着箱柜桌凳,地中央放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木盆,南窗下横放一张木床,只能看见床边。包世仇又伸进手指把木缝上的小洞掏大一点,才看清床上仰面躺着一个人。哈,正是失踪一天的假小子,闭目舒眉睡得正香,看样子没有丝毫伤损。房门轻轻一响,走进一个姑娘,一转脸,是灵儿,那个卖解丫头,果然是把假小子弄来当女婿了。
灵儿进屋就往床边一坐,默默地把杨瑛看了好半天,才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蓝花瓷瓶,拔去软塞,往手心倒出一点红药面,用右手食指蘸一下抹一下,把药面全抹在杨瑛鼻子里。过了一会儿,杨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看一眼床边坐着的灵儿,嘴角一动,轻轻地笑了,刚笑了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挺身坐起来,惊诧地问:
“这是什么地方?我兄弟呢?”忽然觉出说漏嘴了,赶忙闭上嘴。
灵儿脸对脸轻声说:“应相公,这是我姨家,你那位兄弟随后就到。应相公,你是我们的恩人,我决不会骗你的,我们有难处想求你那位兄弟,又怕他不肯赏脸,才请你应相公帮帮忙……”
杨瑛说:“我记得在那树上你就和我说了不几句话,也没提到过要我帮什么忙啊。”
灵儿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说:“我怕你也不肯赏脸,所以……”
杨瑛忽然开窍了:“你是用什么**药把我迷过去了吧?”
灵儿一扭身跪在床下,眼泪巴巴地望着杨瑛:“应相公,请宽恕婢子大胆妄为,你要生气,灵儿就死在你面前。”
假小子哪见得了这个,一着急就去拽人家,一面不住安慰:“别这样,不要紧。你叫灵儿?灵儿,我不生气,快起来……”一面还伸手给人家擦眼泪。
灵儿跪在地上,仰脸看着杨瑛说:“应相公,你是天底下最好心的人,灵儿若有一点对不住你的地方,我对不起天地良心。”
杨瑛把他拉起来,伸手拍拍他膝盖上的土,不住地说:“没事没事,我身上一点也没觉出什么难受来,你这**药还真挺好的。”
灵儿噗哧一声笑了,连窗外的包世仇都差一点乐出声来,让人家迷过去一天,还夸人家的**药好,除了假小子,天下大约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
灵儿问:“应相公,你若是饿,就先吃饭,吃完了再洗个澡。”
杨瑛看看地上的大木盆说:“饿倒不太饿,不过身上黏糊糊的,真想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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