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泽叹了口气,以他的毒辣眼光,怎么可能看不出眼前空山一叶话中蕴含的丝丝悲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这种无论剑术还是学识阅历都可配得上惊才绝艳的人物无可奈何,但福泽自认为是对方知己,有些话在嘴边盘旋半刻,终究还是脱口而出。
“空山兄,我不谙剑术,当然无法对你的剑术有所帮助。不过,我还是想啰嗦一下我的经历,或许会对你有所启发,如果没有,就当是看在你我交情的份上听我唠叨吧。”
福泽靠在船舷上,思维似乎放飞道远方,“我年幼贫寒,从有记忆开始,便是无休止的工作,直到元服之时也大字不识一个。”
他自嘲的笑了笑:“我不认命,想认清这世道!为何有人天生是高高在上的大人,而我们这些人却要忍饥挨饿?明明他们吃的食物、喝的酒水、用的物品都是我们这样的人生产,为何我们毫无所留,而他们却可以尽情享用本该属于我们的物产?”
“从有过这个念头开始,我拼命收集我所能收集到的汉字,不管是八百屋伙计、还是沿街叫卖的小贩,甚至游女、僧人,我向每个人求教这之中的意义,直到我可以自己看懂,那一年我二十岁。”
空山一叶眼中不禁露出一丝敬佩之意。
学剑有所成很难,但学文更难!挥舞手中器物是人类本能,从古至今,尽有一些天赋异禀之辈从于大自然挣扎、与野兽搏斗中领悟出高明武功但学习文字不同,从未听过有人在不经过他人传授下成为文学高手的。
字就摆在那里,一辈子也不认识其中含义才是正常人的表现。
空山一叶忍不住想,像福泽大吉这样的人,如果上天把天赋点在剑术一道,如果有像自己一样的学习条件,或许早已突破到自己苦求不得的最高境界
“后来我一路做工,一路学习,在长崎我于那些荷兰人之处学会了兰文在大阪,得绪方老师教导,自觉融会贯通学可大成,无论汉学兰学,当所向无敌。”
福泽自嘲的笑了笑:“可是,来到江户与幕府各藩那些精明事故的家老家臣相比,我的学可还远远不够用!后来,黑船来袭,我却发现自己连他们米国的字都看不懂!可见,无论汉学西学,自己实乃井底之蛙。”
福泽继续道:“我一直于底层挣扎,虽说学可不可出身,人人都可领悟,但学可无穷无尽,出身所在环境终究会影响所学!”
空山一叶皱着眉头,他似乎听懂了福泽话中之意。
“空山兄,你一直飞在天上,与大海搏斗,往日所见尽是鲲鹏,却没经历过泥潭中的蚂蟥、荒原中的蚊虫啊!”福泽指了指远方的海鸥,又指着脚下的甲板,激昂道:“例数日本剑术登峰造极者,冢原卜伝,一生经历大小战役近百次,从一足轻开始,到成为将军座上之宾,最终放弃名利,于鹿岛荒山中闭关参禅,创出究极剑技一之太刀,成就剑圣格位无论上泉信纲还是宫本武藏,都曾流落诸国乃至食不果腹,历尽人间疾苦最终大彻大悟。”
福泽叹了口气,盯着空山一叶道:“空山兄,自学剑以来,可曾经历过饥寒?换句话说空山兄,你挨过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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