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二的雪,断断续续的下了一整天,直到初三天光大亮的时候,才停下来。
这些年,市政建设相当完善,等到上班时间,街道上已经看不到积雪了,只有屋顶或树冠上残留的白色,才显示前一天风雪的惊心动魄。
四合院中,两个雪人相对而立,举案齐眉。
一个是早先温如玉堆的,另一个是昨天孔燕燕堆的。个个膀大腰圆,憨头憨脑。
任凯在屋内隔着玻璃,望着两个雪人,心思却飞到堆雪人的两个女人身上。
好久不见的老黑正在屋檐上逡巡,尾巴像旗杆一样支棱着,时不时摇曳一下,碧眼圆睁,幽幽的望向院中,好像对什么有所忌惮,不住的用前爪试探。
李诚刚托人送来半只狍子,老牛正蹲在院中收拾,准备年下的狍子宴。
郝平原一身便装进来了,没有敲门。
老牛笑着打了声招呼,他大概也没有听到,低头急匆匆就直奔正房。
任凯心中叹道,怕是要来了。
郝平原隔着玻璃冲他点点头,推门而入。
“刚才,大约一刻钟前,边媛媛在省委大门口拦路告状,要告龙小年强奸。而且,在现场发放了许多……不是很妥当的图片……,有些尺度很大。”郝平原神色复杂,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
任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当时正是上班时间,省委门口满是上班打卡的人。所以,带来的影响很大,也很恶劣。最后惊动了华海天书记,亲自批示,要严查到底。并点名由政法委牵头,联合纪检、公安、检察院成立专案组,对龙小年涉及的问题立案调查。”郝平原靠近任凯,低声说着,脸上的惶恐一览无余。
任凯依旧点点头,面无表情。
“现在,表面上死水一潭,实则暗流涌动。省委机关大院谣言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尤其是……”郝平原见了任凯的平静,反而越发的沉不住气,说到后来,居然有些结巴。
任凯终于笑了,缓缓说道,“呵呵,是不是都在说我赶尽杀绝,不留余地。”
郝平原迟疑片刻,慢慢的点了点头,说道,“大体意思差不多。可是……,不只是你,还有郭建军,说他为了舔华海天的腚眼,连脸都不要了。”
其实,传出来的话,比这难听多了,可他实在是没法儿复述,况且见到眼前的人一脸风轻云淡,他也开始怀疑,是不是真是眼前人所为。
任凯叹了口气,还没等他开口。
老牛在院中高声喊道,“东家,羊杂汤好了,要不要端进去啊?”
任凯被这一嗓子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沉默了半晌,才强笑道,“这个老牛,迟早被他的大嗓门吓死。”
本来紧张兮兮的郝平原看到一向神色自若的这人满脸尴尬,也不由得笑出声来,心情由此才开始宽松一点。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院中,羊杂汤的香气已经溢的满院都是。老牛正笑嘻嘻的立在厨房门口,手里端着满当当的一碗羊杂。
两人见了,不由的相视一笑。
羊杂汤在天南省很流行,汤香味浓、不腻,既能补身又能抗寒。
两人也没有什么讲究,一人手里擎了一碗,站在院中边吃边聊。
“你是不是也有些相信,这事儿出自我手?”任凯沿着碗边吸了一口汤,淡淡的问道。
“怎么会?我当然不会像他们那样胡乱猜测。不过,你也要当心。这事儿传的沸沸扬扬,明显是有人在暗地里煽风点火。”郝平原大概是饿了,满嘴都是食物,说起话来呜隆呜隆的。
任凯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道,“你几天没吃饭了?”
郝平原顾不得羊杂汤烫嘴,吸溜着已经喝下去大半碗,听了任凯问他,也不以为意,勉强咽下嘴里的东西,叹道,“也不瞒你,昨天一整天也就吃了两个肉夹馍,还是凉的,肚子里正拧的慌。老牛,再给我来一碗,稠一点,别跟你东家那碗一样,稀的都能把眼睛瞪起来。多加点辣椒。”
任凯呵呵一笑,不动声色的问道,“有什么任务,要你亲自去蹲坑,下面的人指挥不动?”
郝平原正眼巴巴瞅着厨房门口,等着老牛,闻言低声说道,“相信你也收到风声了,一帮子外地人从昨天开始就往光明区那边集中,市里怕出什么事儿,我也不放心旁人,就亲自去看了看,谁知道蹲了一晚上,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那群人又散去了。吗的。刚要回家就听说边媛媛的事儿了。”
任凯点点头,凝神想了想,说道,“边媛媛的事儿确实不是我做的。表面上这么做像是对龙小年不利,要对他赶尽杀绝。可掰开看一看,就明白。这么做是在保护龙小年。牛洪宇、慕天源的死,到现在还没有定论。说明这天南黑的厉害。黑到白天点着灯才能分得清敌友。”
他顿了顿又说道,“这是有人担心,龙小年也会这么不明白的没了。就故意找人把事情搅大,大到路人皆知,大到把龙小年放在聚光灯底下。这样一来,他安全了,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且,屎盆子结结实实的扣在了我脑袋上。就连你都半信半疑,何况那些人云亦云的普通百姓。况且,经此一事,郭建军怕是会与我有嫌隙了。端的是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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