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凯轻笑一声,喃喃道“有意思。”
郭建军没听清,接口道,“什么?”
任凯笑道,“没什么。那三个老狐狸提到,龙小年动手会选择哪里作为突破口?”
“他们没有特别提到。不过,以我猜测,是赵洪。”郭建军说道。
“赵洪?就因为他送给我个人情?”任凯皱着眉头说道。
郭建军摇头说道,“那倒不是。选择他是因为从他那里可以撬动更多的势力。袁季平、王江陵、慕家、甚至侯家都与他或多或少的有些来往。一旦有人被咬出来,乘机大肆渲染,把这几方拖入党争的泥淖里。那样的话,各方投鼠忌器,忌惮龙小年兵行险路,说不准会勉为其难的放他过关。”
他一直从事纪检工作,实际经验相当丰富,思考角度也十分全面,说起来自然头头是道。
任凯听了,目光闪烁,说道,“这就是他们不能出手的原因?你想让华海天露面?”
郭建军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任凯苦笑一声说道,“你也真看得起我。这么说吧,除了那天接待侯奎的晚宴上偶然碰到,就从来没敢想,自己能够得着那么大的官儿。这不是销售公司跑业务,只要脸熟就好使。”
郭建军禁不住笑了出来,说道,“空着手上门,当然不好开口。弦高救郑的故事应该听过吧。”
“就是那个骗过秦国,又有高尚情怀的郑国人?”任凯笑嘻嘻的说道。
郭建军有些凌乱,不好说是与不是,只得含糊过去,轻声说道,“他能骗。我们不能。这次省委班子调整,定下来天南省的除了佟北生,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南省的翟克俭。”
任凯茫然的看了看他,不明白内里的玄机。
郭建军本来想卖个关子,一看,感情这位根本就是个葫芦,有些泄气,沮丧的说道,“她是温如玉前夫的亲姨妈。”
任凯觉得不可思议,说道,“你也说是前夫了。那就是仇人喽。”
郭建军撑不住了,直接竹筒倒豆子,说道,“翟克俭是温如玉前夫的姨妈不假。不过,她走的与温如玉更近,比她外甥都近。温如玉就是由翟克俭介绍给她外甥高斌的。这两女人个性极为相似,而翟克俭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后,再未成家,也没有子女,可以这样讲,她把温如玉当成了亲生女儿。即使后来跟她外甥离婚了,两人也没断了来往。”
任凯有些明白了,苦笑着说道,“陈功成把天南帮砸了个稀巴烂,收拢了那些人,强势掌控省委,完成了进入天南的第一步,接下来极可能挟大胜之余威,挤压政府的权力空间。华海天为保持省政府的相对独立,势必要争取常委们的支持,翟克俭就显得尤为重要了。于是,我这个老白脸正好可以借着接近温如玉的机会去做掮客,帮着穿针引线。必要的时候,不妨牺牲一些色相,拍一拍温美人的马屁。是吧?感情你就琢磨出这么个主意啊。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郭建军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
任凯摇了摇头,也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郭建军止住笑声,说道,“你说的没错!色相需要牺牲,马屁也要拍好。不过,远不止如此。刚才提到,来天南有三个人,佟北生、翟克俭,还有寇思文。翟克俭与华海天是素识,佟北生与寇思文才是诚意。只不过这个诚意是从老狐狸那里借来的虎皮,只能由你这个局外人去表示。还是那句话,事情成了,万事不论。如果砸了,只是咱们两个人擅自做主,与他人无关。这一点你要想好。”说到后来已经声色俱厉。
任凯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点点头,说道,“突然发觉你也不怎么令人讨厌。”
郭建军愣了愣,失笑道,“不胜荣幸。”
任凯仿佛看到了刘小军,也是这么慷慨羽声,终已不顾。他淡淡的问道,“用男人最不能曝光的私隐拉龙小年下马,无论结果如何,你怕是于仕途再无安身立命之处了。半生心血毁于一旦,值得吗?”
郭建军闻言,转眼望着窗外发白的天光,长出了一口气,黯然说道,“怎么会值得?儿子如果在,还可以哄着自己,装作幸福的样子。可他要走了。这个家再好,可惜也不是我的。心里有恨,终究还是不甘心。至于后果,呵呵,唯死而已。”说着说着亦有铿锵之声。
任凯听完摇了摇头,说道,“其他东西不能摆出来,意味着,龙小年只是生活作风略有瑕疵。而且,凭他的奸猾,必然会有可以推脱的说辞。再有边媛媛站在他那边,恐怕结果未必如你所愿。你如今官至厅级,个中艰难连我都可以想象的到。最后再问你一句,确定要这么做?”
郭建军转头望着他,微微一笑,说道,“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为此在所不惜。”
任凯凝视他良久,缓缓说道,“事了之后,你若还肯与我相交,我们就是朋友。”说罢望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
长夜漫漫终有尽头,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轻声问自己,还记得那漫天的雪花吗?
往事终是成殇,却已无法回头,唯有拼死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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