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推移到杨泽楷离开前。
大胡子像以往一样,站在墙头目送着所有拾荒者离开,他们的领头人都是幸福小屋的老人,有人和大胡子对了对眼神,双方展颜一笑,好像从未经历过刚才的凶险。
在这些外出的人中,大胡子着重注意了一下那个身着奇装异服的怪人,他被举报身上携带有武器,可搜身却什么都没发现,在冬天活了这么久的大胡子没有放松警惕,因此他才特意嘱托缺手指带队,有这个经验老到的家伙负责他很放心,此行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
至于那些所谓的武器,大胡子倒是失去了兴趣,这年头掌握一两个绝活的人他见多了,活下去的秘诀就是不一定要解开所有谜题,把谜题深埋在雪里也是个好办法。
他走下墙头,叼着烟的卫兵走上前去递给他一把步枪。
幸福小屋一片祥和的景象,这一个月以来他们吸纳了不少新鲜血液,这些新鲜血液被打散重整,分别由小屋的旧人们带领着做一些简单的活计,他们看到大胡子走过来,开心地向他打着招呼,可是大胡子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眯眯地回应他们,他无视了这些人,一步步走向中心指挥楼。
打招呼的人表情错愕不解,他想向旁边教导他的旧人寻求解释,但那人略过了他的话题,只是笑眯眯地告诉他,现在教导他的一切都会在以后的生活中用到,要切记种菜的时候不要不小心把脸埋进土里,那些寒冬作物能够生存,我们作为人类是不可以的。
不知道为什么,提问的这个人感觉遍体生寒,忽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无比的不真实。
大胡子迈入了中心指挥楼的广播站,电流声后他沉稳有力的声音从每一个喇叭传出。
“家人们,恭喜我们再一次活到了月末。”
不约而同地,那些旧人和卫兵们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双手合十比划了一个手势放在胸前,新人们有些不解,但大多数人都跟着照做了。
“首先让我们一起感谢这来之不易的食物,这是牲口们的劳动结果,是他们让我们得以生存,感谢他们。”
人群又再次比划了一下那个手势。
而后卫兵们提起手中的步枪,负责教导新人的旧人们攥紧了手里的工具。
“现在!”
“让我们把牲口带进马棚!把食物带出来开始狂欢吧!”
大胡子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新人们被猝不及防地打倒,那些和蔼可亲的指导者们忽然变了一副模样,他们狂热地将所有新人撂倒,不断痛殴着他们。
还有一部分新人被选入了卫兵队伍,他们大多是一些无法外出拾荒的残疾男子,亦或是身材颇为健硕的女子,此时他们发现同伴们的枪居然举起来对准了自己,有人愤怒地反抗,但绝望地发现自己的步枪中全部都是空包弹。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响起,新人中仅剩的战斗力被杀死,任然留在幸福小屋的妇孺们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他们绝望的哭喊,有人大声喊着丈夫的名字,有人痛哭流涕祈求饶恕,可他们越是哭喊那些人就越是兴奋,甚至有人被控制不住狂暴的施暴者活生生殴打致死。
他们不知道,那些有能力救他们的成年男性,那些进入幸福小屋后逐渐心生隔阂的曾经的同伴,已经几乎全部命丧雪人的怀抱,成为它们的一员,在寒风中呜咽着穿梭。
中心指挥楼的一层正门洞开,内里传出可怕的哀嚎声,甚至有阵阵令人作呕的腥风流淌出来。
大胡子站在顶楼冷漠地看着下面的一切,这里是幸福小屋,是整个百川平原闭锁区最大的奴隶种植园,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流浪者被他们骗到这里,而后塞进他脚下名为“马棚”的中心指挥楼。
他的思绪飘了很远,回忆着自己的过去。
大胡子已经忘记了当年的信仰,他已经不相信北方的部队还能够返回,说那些话只是因为半真半假的谎言更容易让人相信。他只记得一种名为寒冬稻的作物出现的那一天他心底的狂喜,有了这种作物他们就有机会摆脱饥饿,甚至有机会建立全新的国度,一个崭新的人类文明。
可他很快就发现了这种作物的弊端,寒冬稻比人类更难伺候,每一颗稻子都必须有人夜以继日地照看,不断去侍弄它的麦穗,且要用刚刚融化的一摄氏度的冰水混合人血去浇灌,冰水的温度高一点都会影响到寒冬稻的收成。
很显然,他们没有这样的精力和体力去种植。但他同时还发现这种作物的优点,它完全不需要光合作用就能生长,一个月就能收割一次。
简直就是为恶念而生的粮食。
他的内心挣扎很短暂,他无法抵抗饥饿和下属的目光,他知道结局已定。从那一天起马棚诞生了,每个月都有大批流浪者被他们接收,而后被投入马棚,累死后的他们也不是毫无用处,那帮劫掠者们早就丧失了人性,这些尸体是他们交易的一部分。
幸福小屋确实是给人幸福的地方,可是有的人是人,有的人只是牲口。
幸福小屋的人押送着牲口进入马棚,眼神麻木不仁。与此同时,有人从马棚内拖出了大批尸体,恶臭弥漫了周围。他们随意把尸体堆放在城头,和那些刚被杀死的人堆放在一起,等待劫掠者们验货。
林蕾抱着小纪波瑟瑟发抖,她缩在一个角落里绝望地看着那些来往的人,好几次有人带着恶毒的目光要靠近她,都被其他人拦下来。
“这两头牲口,缺手指要了。”
被拦下的人带着微不可查的怜悯点头离开,等待她们的将会是缺手指无尽的折磨,他会把他们的二十根手指砍下来细细品尝,而后丢到野外喂雪人。
“纪灵,纪灵,纪灵……”林蕾不断呼喊着丈夫的名字,像是油画描绘的地狱中绝望的修女,她死死地把纪波抱在怀里,不断祈求着救赎。
纪灵和罗齐出门那一刻,罗齐曾经递给她一个眼神,她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可她犹豫了,她没有阻止。
而现在她无比希望当时自己能拦下纪灵,最起码在这地狱中她需要一个人给她一点温度,哪怕一点也好。
纪波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他的双眼被母亲死死遮住,而林蕾身上仿佛失去了温度,纪波感觉很冷,他有些害怕这样的温度,这是他短暂一生从未经历过的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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