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侃侃而谈,把如何开山取道说得仿佛自己亲历了那段历史。
带着沈南珣一路往东,走到了绕过了人工河道,走到了一处江水交汇的开阔处。
水中有一处露出水面的凸起,沈南珣看不出那是原本的山石,还是后来人工推起的。
刘大人又眉飞色舞地介绍了起来,“那就是我们江中心修的飞沙渠。”
沈南珣闻所未闻,之前见过的堤坝多是建在河流两岸,不停加高加固,以防水量丰沛的季节大水决堤。
刘大人讲江中心的渠是如何用石块黏土稻草和竹笼垒起来的,又说江中,看不到的江底也有长长的装着石块的竹笼。
说飞沙渠如何让水分流,做到无论丰水期大半水往山坳里去,不至于对城镇造成洪涝,枯水期又大量水往城里走,让城镇有足够的水灌溉。
又说河床上的竹笼如何让泥沙沉淀下来,等枯水期就放捞沙船下去打捞沉淀下来的泥沙。
沈南珣越听越佩服,听刘大人介绍完,不禁感叹,“先生大才。”
刘大人连连摆手,“这样大的工程岂是下官一人能做成的,这民间啊,多得是治水修堤的能手,蜀地人民困于水患多年,竹笼是百姓自发上山砍竹子下来编的,每年枯水期的打捞也是两岸百姓不计酬劳风雨无阻。”
刘大人看着扛着农具在堤坝上行走的农户。
“穷山恶水并不出刁民,他们只是太苦了,他们也想有尊严地活着,只要有一点能好好活着的希望,他们都会拼尽全力抓住。”
这话沈南珣很难不赞同,战场上亦是如此,只要有一线生的希望,将士们总是会拼尽全力的。
沈南珣说不出要粮的事,但凡可以,农人谁不愿意多种点粮放在手里,总不能让百姓饿着肚子,这话沈南珣说在说不出。
一个念头飞快地从沈南珣脑海闪过,快得他几乎没抓住。
“如此说来,刘大人对工事似乎十分有研究。”沈南珣说。
刘大人连连摆手,“研究称不上,只是多看了些前人的手记罢了。”
“梓州近日降雨颇多,梓州地势平缓了去多……”
“梓州降水历来不多,并无太多堤坝。”刘大人立马接话。
沈南珣皱眉,内心在拉扯。
言下之意,梓州一旦降雨过多,洪涝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沈南珣已经快速想好了若是梓州洪涝之后大疫,他如何拿着一连串的事儿做文章,给对方一击,给自己争取时间。
可……想到因此受到伤害,甚至丧命的无辜百姓,沈南珣又于心不忍。
内心的拉扯让沈南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刘大人的话。
“现在修堤固坝还来得及吗?”沈南珣张口声音都粗嘎了些。
刘大人想了想摇头,“梓州无大坝,丰水期修堤,事倍功半,不如赶紧让百姓往高处搬,再在低处垒石块泥沙袋,尽量减少伤亡。”
梓州知府同沈南珣并无私交,但同利州知府往来不少,利州知府沈南珣还是不熟,不过利州有盐铁转运使邢大人。
沈南珣一瞬间想了很多,这做好事还得转那么多道手,看来回去还得去一趟利州府。
沿着江走了一路,内江渐渐远离了崇山,流向了开阔地,虽然也都修了高高的堤坝,但两岸紧靠着堤坝的耕田看得出来,这处多年没有泛滥过了,若非如此,耕田也不会离堤坝这样近。
沈南珣看着远处的山,有些不死心。
回到城里,沈南珣还是说了,“刘大人治江收效显著,某佩服。”
刘大人红着脸连道,“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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