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实在高兴不起来。这一战结束,榆林镇家家户户门前挂白布。他不知道失去儿子、夫君、爹爹的人,如何看待这场胜战。
“布政司大人,屠阁老亲自打电话通知廷议结果。”陕西布政使司左参政快马来报。
一阵寒风吹进左参政的脖子,让他打了个哆嗦。除了寒风,周围将士们的发冷的眼神,也让他直打颤。
许进急道:“快说!”
“陛下明确拒绝鞑靼的投诚国书。下令用达延汗的项上人头祭奠死去的将士。刚刚苏醒的太子已经出发向宁夏赶来,替内行厂向死去的将士们请罪。”左参政一口气说完。
“哇哇哇”战场一片哭声。
尤其是残存的榆林军,哭得撕心裂肺。
情绪萎靡的达延汗听到这句话,抬起头,朝被愤怒的明军砍死的火筛尸体笑了笑。那是一种解脱般的微笑。
明军损失重大,鞑靼更加惨烈。他的十万好男儿,如今只剩下了四万多人。一半死于和榆林军的拼杀,一半死于明军报复性的杀戮。如果他不主动投降,死的人会更多。
王妃为了他活命,向大明低了头。可他活着又如何?没有精锐铁骑保护的鞑靼,就像濒临死亡的猛狮,连豺狼都敢上前咬一口。
围在达延汗周围的榆林军疯一样围殴他,拳头打在身上,他却感受不到疼痛。他失败了,他不敢想象王妃和孩子们的下场。
“住手!”不等许进阻止,郭鍧大步流星上前拖走施暴的兵卒,“朝廷正式的旨意还未到,让他多活几天。”
九边将士誓与陛下和太子一条心。他们不能让太子为难。
郭鍧心里门清:耳根子软、喜文不喜武的陛下,这次没被朝臣们说服,定是殿下从中起了作用。
打小身子骨弱,又从没出过京、没见识过边民苦楚的弘治帝,的确对战事的关注度不高。只要兵权在握,能在勋贵武将中玩好平衡,底层兵卒的想法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他是位难得感性的皇帝。
头顶上的虚荣,抵不过宝贝儿子的眼泪。九边战局、郧阳变故,都没有彻查妖眚来的重要。
弘治帝在暖阁单独召见戴义:“张天师怎么说?”
戴义把东厂厂督的位子移交给王岳,全力侦办妖眚一案。
戴义垂首道:“张天师说京师有龙气怀绕,又有道家、佛家在此镇守,此次妖眚不可能是自然产生的。钦天监也说天象一切正常。”
“人为的?”弘治帝脸色铁青。
戴义心里叹了口气。
此次妖眚与往常不同。除了小爷,京师内无人受伤。登上李府钟楼的张天师,也只看到宫中出现了黑气。
为了掩盖真相,东厂派出人在京师各地喷黑气假扮受伤。
皇爷为了小爷,连让鞑靼俯首称臣的机会都放弃了。谁又敢乱说此次妖眚是灾异?如果妖眚是灾异,为什么独独选择伤害小爷?
妖眚只能是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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