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解赎金的马车迟迟没有抵达,在继续苦等三日无果后,维维安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
同过去一样,她对所谓的大城市始终有些抵触,大部分来源于她下水道般的童年,刻下了永不磨灭的黑色记忆。
可这次不同,整整三十万枚圣金币的赎金,倘若操作得当将其全部融为金水,从而献祭给黄金之王,极大概率能够完成那个术式,必须要赶在这副身体到达极限之前。
小小的冒险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下定决心后,她打算带着人质亲自换取赎金,手里边还有教皇的亲笔信,谅洛伊德那个老狐狸也耍不出花招来。
久不出门的习性让她有了穿衣选择困难症,秉持着过去“淑女”的原则,有些生疏地妆点着精致的脸庞,随后取出箱底的一件黑色哥特式长裙,套上黑丝,撑开一把缀有蕾丝花纹的黑伞,还不忘将绮丽的长发挽成一个发髻,恰好能够遮掩住那双尖长的耳朵。
走出洞穴那一刻,看到如此芳华正茂的少女,白牧不经意间多看了她几眼。
谁知这微小的举动尽收对方眼底,维维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接着让白牧驾着那辆马车,而自己则坐在豪华车厢里,向歌罗梅进发。
圣水节的庆典气氛还未完全落幕,通常将会持续一个礼拜的闹市,歌罗梅本就是个繁华的自由港口城市,这极大便利了往来的商旅,纷纷将各自的压箱底货物拿出来贩卖,其中货物不一定要像珠宝玛瑙那样价值连城,只要足够稀奇,总会有不吝啬钱包的贵族买家光顾。
拜此所赐,因商旅过多,且出手大方,沿途的关卡守卫一度放松了盘查,白牧倒是没受什么阻碍便抵达了目的地。
歌罗梅高耸的城墙和角楼在视野中延伸,共同拱卫着雄伟的圣·彼得森大教堂,传说中这里是七子殉道的地方,堪称信徒心中的圣地,即便日近黄昏,仍有成群结队的朝圣者聚集到此处。
白牧刚停下马车,耳边便传来车厢内少女的嘱咐声。
“速去速回,别忘了银棺里躺着的那个人,如果你不兑换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可不敢保证到时将那少女的遗体完整地交到你的手中。”
“放心好了,对于教皇而言,三十万枚圣金币能够换来枢机院主教的平安归来,是笔相当划算的买卖。”
说完,白牧跳下马车,径直向教堂走去。
刚走进大门,便有一位年轻的司铎拦住了去路。“抱歉,今日的朝圣已经结束,洛伊德大主教需要休息了,还请明日再来。”
白牧拿出维维安在出发前归还的主教戒指给他看,那人立刻大惊失色,结巴道:“没想到真的是您本人,听闻海上噩耗,我们还以为您......”
稍微平复下激动的心情,能够亲眼目睹教皇的候选人可是一份极为珍贵的殊荣,说不定运气好便能在这位大人物眼中留下个印象,日后的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年轻的司铎慌忙在前方引路。
“洛伊德大主教前不久还计划举办一场您的追悼会,他此时如果看到您平安无事,一定无比喜悦。”
穿过幽深的走廊,司铎推开了教堂的内室大门,一位身穿红色教袍的中年男人停止做弥撒,一脸诧异地注视着白牧。
轻抬手示意司铎退下,整间空旷肃穆的忏悔室就只剩下两人的身影。
洛伊德惺惺作态地揉了揉眼睛,哽咽道:“刚刚我还在祈祷着您的亡魂,没想到七子立即回应了我的呼唤,白牧主教,勿要在人间驻留,赶快上天堂吧。”
“这话留给你自己吧!”白牧懒得再同他废话,直截了当地说,“我问你,教皇的敕令早就已经下发,你明知道我落入绑匪手中,为什么不立刻交赎金?”
“你有所不知,对方并不是普通的劫匪。”洛伊德示意白牧坐下,看向龛状彩绘玻璃,面色愈加凝重。
“维维安·巴里摩尔,她的外貌,她的身世,甚至是她的名字都是假的,熟识她的人称其为‘银耳的猫娘’,是忠诚的魔女追随者,为了学习黑魔法,暗地里做些残酷至极的异端仪式,不要太常见,历来名列异端审判局黑名单之首,总而言之,是个相当臭名昭著的人物。”
发觉白牧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洛伊德连忙整理思路,重新为自己的私心开脱,“如此性情反复无常的人,如果贸然给予她赎金,难保到时候不会撕票,相反,只要没有见到赎金,那人质便会一直处于安全的位置,这时,只要我们暗中部署,就可以出其不意......”
白牧为这套直白的说辞感到可笑,“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洛伊德不为所动,他煞有其事地双手合拢,做起了弥散,无比庄重地道:“想必这是七子的指引吧,让你我二人在此相见,不知将有什么样的使命在等待着我们呢?”
听到这,白牧再也忍受不住对方神棍的作风了,当即直奔主题,“这世上从没有免费的午餐,把赎金交给我。”
洛伊德轻叹一声,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像是事先预知到一样,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票证,上面有着教皇亲笔手写的暗文,并加盖七子圣章,数目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万枚圣金币。
白牧接过票证,转身便往门外走,忽然,洛伊德低缓的声音传入耳中。
“一个善意的忠告,和‘银耳的猫娘’打交道要切记一点,不要相信她的任何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
白牧点了点头,“待会我还有事要问你,关于那把圣裁。”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忏悔室中,听到“圣裁”二字,洛伊德的表情祥和至极,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这把曾是他收藏的匕首,故意输给白牧后,终于回到了原来的主人身上。
走出教堂,白牧来到马车旁,将赎金的票证从车窗处递到了那只纤弱的手中。
车厢内随即传来一阵喜悦的尖叫声。
下一刻,维维安收敛起激动的心情,掀开车帘,对白牧伸出了手。
一副彻头彻尾的淑女做派,白牧强忍着作为人质的最后一道程序,握住了那只温软的小手,将她搀扶下马车。
将黑伞轻靠在肩头,维维安半转过头,带着不可捉摸的笑对白牧道:“用不着这么戒备我,我可不像你们人类出尔反尔,喏,你想要的东西就在马车上,还有,你现在自由了。”
话音落下,她调皮地转过一个半圆,带有蕾丝纹络的裙裾翩翩起舞,与那曼妙的身影相得益彰,对着白牧行了个极为标准的贵族礼节。
“那么,有缘再见了,傲慢的家伙。”
——最好不见!
懒得去回应,白牧急忙跳上马车,掀开帘幔,失去银棺的装饰,此时的公主就像在外游玩一天,因为疲倦而躺在车厢里熟睡一样。
像是不忍心去吵醒她的美梦,白牧轻轻的拨开她额前的一缕发丝。
只是身体没有温度,没有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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