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燃第五次做同样的噩梦。

他所熟悉的江海市爆发了一种名为“黑潮”的特殊瘟疫，被感染者会在12小时内迅速死亡。

人类起初饱含希望，直到死者以另外的姿态回到人间。

从此这里不再是人类的家园，而是怪物的天堂。

李燃在这里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跑。

因为一双几层楼高的大脚追在他的身后，光是重重落下就会掀起地面，刮起狂风，宛若一场小型爆炸。

“我，我真的跑不动了。”

又跑了几百米，李燃终于支撑不住，扶着路边的电线杆开始了干呕，他真的已经到体能的极限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体能跟现实中一样拉胯，跑个几百米就会开始喘气，再跑则会满嘴的血腥味。

如果不是在噩梦里依旧会保留真实的痛感，他早就已经停下脚步，不受这个罪了。

感受到身后的震动开始逼近，“这次的死法是被踩死吗？”李燃回头看着仿佛通天柱一般的只有腿的怪物，面无人色地呢喃道。

想要自己要体验被当蚂蚁踩死的感觉，他就算闭上眼睛，也很难去说服自己放轻松一点。

然而死亡并没有到来，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连串仿佛利刃入肉的声音。

他偷偷睁开眼，正好看到那双巨腿被切开成十几段仿佛滚石一般轰然落下的场景。

而始作俑者，是一位身着黑色残破风衣手持巨大黑色长刀的女性。

她漠然地看着李燃，让他不禁有些心悸。

“你……”李燃刚要开口，旁边喇叭里播放的内容就打消了他想要上前跟眼前的女性套近乎的想法。

“各位市民请注意，4级畸变体’黑刀‘正在东区活动，畸变体特征为下半张脸被树枝状的黑色烙印覆盖，身穿残破风衣手持黑色长刀，请看到的市民立刻规避，立刻规避！“

下半张脸有树枝状的黑色烙印，手持黑色长刀，李燃看着眼前女性的穿着打扮，突然感觉心脏停跳了一拍。

特征，完全都对应的上。

从眼前女性的脖颈处，黑色枝条烙印一直蔓延，覆盖了下半脸的一小部分区域，只不过之前李燃没有注意到。

而4级畸变体，好像是已知最高等级的怪物吧……

“这特么，这噩梦没完了是吧！”

李燃再次确认，这噩梦没有任何的福利环节，全都是冲着杀死他去发展的。

他心中暗骂一声，立刻转身就跑。

然而刚迈出一步，他却发现自己的视线突然向前平移，翻滚了几圈后落在地上，只能看着自己无头的尸体缓缓跪倒在地，颈血仿佛喷泉般涌出。

“感染者，都得死。”黑刀口中吐出冰冷的声音。

直到这时，被斩首的痛苦才姗姗来迟地进入他的大脑。

李燃的意识像是被拖进冰海，然后又猛地捞起。

“啊！！”他猛地坐了起来。

他大口地喘气，就像是快要溺死的人刚获得一口氧气。

“还好只是梦。”他抹了抹脸上的冷汗，庆幸道。

梦里的世界实在太过压抑，就算没有带到现实里的真实痛感，他也不愿意在里面多待哪怕一秒钟。

“不过倒没有想象中疼。”他摸了摸脖子，感觉依旧还不能确定脑袋还在原位，但是疼痛反而比他预期的小。

也不知道是刀太快了，还是他死习惯了。

真正给他造成伤害的是黑刀那冰冷的眼神，看他的时候不像是在看人，而是在看一大块等待切割的肉。

“算了，先起床再说。”

李燃伸了个懒腰，正好碰到旁边的闹钟。

他扶起闹钟的时候，正好看到上面的时间，突然陷入了沉默。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十点钟，他拉开窗帘外面肯定已经天黑了，他又一个午觉睡过了整个下午。

“下次不能再午睡了。”

他叹息道，突然又给了自己两巴掌。

“我可没有资格午睡。”

跟其他心怀梦想的年轻人一样，在大学毕业后，李燃来到了江海市试图在大城市找到自己的归宿。

然后用了一年的时间，他只学会了如何去适应两个小时的通勤，无止尽的加班，高昂的房租和没有娱乐的生活。

像是这样一次性睡几个小时的奢侈，他只有在被公司辞退后才能体会到。

然而李燃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只是颓废地捂住了脸。

“没有存款，下个月还得交房租，跟房东多求求情，然后每天吃挂面加鸡蛋的话应该还能再撑一个月，或者把鸡蛋去掉？”

他反复掰着手指头计算，最终确认了自己只能再活一个月。

如果他再找不到工作，那么他就得回老家了。

“可是工作哪是这么好找的。”李燃痛苦地挠了挠头，然后看着自己指尖缠绕的些许头发陷入了沉思。

他在大学学的专业是游戏设计，跟其他所有的专业都一样，毕业即失业，而他还多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版号寒冬。

如今各大厂都在裁员，谁会要他一个不知名的小策划。

“去送外卖？”李燃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不管怎么想，他唯一的出路只剩下这个了。

而且仔细想想，工作时长还比以前低，收入要更高。

“如果下个月再找不到工作的话，就去送外卖吧。”

李燃最终打定了主意，准备洗个脸，然后继续煮个挂面继续看网络上的招聘信息。

哪怕是做换皮传奇也行，他需要一份能够让他活下去的工作。

他走进浴室，用手将毛巾按进水里的时候，面目却突然不自觉地变得狰狞，他不敢置信地注视着自己的右手：

“我的手上什么时候出现这东西了？”

为什么他的手上，会出现树枝状的黑色烙印？

李燃按了点洗手液，疯狂地揉搓手背上的皮肤，搓了几下后，他干脆直接换了搓澡巾，粗暴地来回搓洗。但是直到皮肤发红，黑色烙印依旧根深蒂固地根植在皮肤那里。

几滴血，从他的鼻子滴落，在水中蔓开。

一股无力的虚弱感，突然袭击了他。

他扶住水池子，才勉强没有倒下。

“被黑潮感染最初的症状是身体上出现杂乱树枝形状的黑色烙印，身体出现虚弱不适的情况，个别患者会出现口鼻出血的特殊症状。请出现以上症状的患者在家中等待，不要随意外出，救护人员很快就会上门提供相应的救助。”脑袋里一阵嗡响，他突然想起之前梦中广播里听到的“市民安全指南”的内容。

“这怎么可能，这只是梦而已。”他声音干涩地低吼道。

然而半个小时后，查询了网上所有类似症状的李燃终于可以确认，这不是任何疾病，他，确实被黑潮感染了。

留给他的时间只有12个小时。

12小时后他就会死去，然后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他无力地坐在床边，反复将手机在手中翻来覆去。

“我该打电话向官方求救吗？”他努力寻找着生路。

但如此天方夜谭的事情，要怎样才能引起官方的重视。

而且12个小时实在太短了，也许在走官方流程的过程中，他就会变成怪物，到时候官方接收到的就只是一具尸体了。

李燃最终打开手机，没有拨打报警的电话，而是在通讯录里点开了“妈妈”那一栏，反复犹豫要不要拨打。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这样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