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在伊恩拔剑相对的时候控制不住地向后缩了一下。
他从未想到会有今日不,他早就知道会有今日,他只是以为他不会如此在意。
“娜娜在哪儿?”他听见战士问他。
男人浑厚的声音有着极强的穿透力,呼啸的风雪也未能掩盖。
娜娜在哪儿?
精灵望向天空,又望向四周。他想告诉伊恩,她就在这里与这场似乎想要毁灭一切的暴风雪融为一体。他想告诉他,此刻他该阻止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失去了控制的女孩儿那半人半龙,却不知为何拥有了比巨龙更为强大的力量的女孩儿。
可这灾难也同样因他而起。
他说不出口。
心底某处,他甚至希望如此他希望这场暴风雪能变得更强,希望它能席卷整个北地,整个王国,整个大陆,整个世界如果这力量不能为他所用,如果它不能成为他所希望的魔法之源,即使自己也会被狂风撕成碎片,他也要让那些愚蠢的人们再一次感受到魔法的强大,让他们知道,魔法依然存在,即使诸神离去也永不会消亡。
然而还有一线岌岌可危的理智在牵着他,用几乎已低不可闻的声音告诉他,那并不是他想要。
他不能再待在这这里。
他下意识地想要离开。可追着娜娜来到这里已经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量,他已经无法在瞬移。
战士的长剑在察觉到他想要逃离的那一刻已经毫不犹豫地砍了过来,而当他随风而起,飘然而去,有什么卷上他的小腿,将他重又拖回了地面。
他惊讶地低头。几支藤蔓从积雪中探了出来,一重重卷在他腿上,藤蔓上金色的花朵几乎瞬间就飘散在风中,绿色的枝条却异常坚韧。
金雀花。
他近乎茫然地想着。作为一个精灵,他从不曾被这样的自然之物所攻击它们总是亲近他的。
他怀疑是那个白发的牧师赶了过来,可举目四望,他却看见依蒂丝狂舞的发丝间异常明亮的眼睛。
当金雀花的枝条在她抬手间疯长起来,缠上他的双腿,他有片刻做不出任何反应。
这不可能。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依蒂丝自称的“游侠”有多么悲哀和可笑。在魔法之力已奄奄一息的时候,一颗自我满足的“游侠之心”,根本不可能让她像从前那些真正的游侠一样控制自然之力。曾经的她,也的确只有直觉比正常人要敏锐一些。
她从哪里得到的力量?
即使他有一刻动弹不得,伊恩的剑终究也没有真正砍到他身上。利刃架在他肩头,当他在转头时在他脖子上拉出细细的血痕,他却只是用热切的眼神看着依蒂丝。
“告诉我。”他开口,扬起的声音微微颤抖,“告诉我,你从哪里得到的力量?”
伊恩差点就一剑砍了下去。
从前他觉得精灵的执着令人敬佩,现在他只觉得他根本已经失去了理智。
“你听不到吗?”女游侠的眼神里带着厌恶,也带着怜悯,“它一直都在啊。”
精灵怔了怔。难以形容的恐慌如漫天风雪般袭来,他隐约意识到什么,却不愿承认。
他不能承认。
他努力了这么久,他寻找了这么久,他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他独自走过如此漫长又艰难的路他不可能是错的!!
缠在他腿上的藤蔓寸寸崩裂,战士的重剑被骤然爆发的力量反弹向自己。伊恩不得不就势后退,长剑在半空里抡了一圈,以更凶猛的气势砍向精灵张开的手臂。
那只手臂已满是凝结的血迹,而在精灵仿佛嘶吼出的咒语声中,更多的鲜血迸射而出,无视狂风的吹袭,也没有被极低的温度所冻结,径自在半空中蜿蜒流动,连接成诡异的纹路。
伊恩暗自心惊他从未见过精灵用这种可怕的方式施法。他试图打断他,可他的剑砍在无形的屏障上,犹如砍在粘稠的淤泥中,一时间进退不得。
他仿佛听见风中传来尖锐的嘶鸣,带着让他毛发直竖的恐怖气息,仿佛有无数满怀怨恨的亡灵被突然唤起,从黑暗的囚牢中探出白骨森森的手臂。
“埃斯特尔,你疯了吗?!”
女游侠的声音充满从未有过的惊惧。
伊恩怀疑精灵根本听不到。
他咆哮着,将整个身体的力量压在长剑上,一点点破开那看不见的屏障。
他曾经这样做过在精灵教他如何应对魔法的时候。
风声似乎有片刻的平息,大雪骤停的那一刻,伊恩猛然发现,他们在那片山谷里。
一瞬的死寂之后,惊天动地的巨响落雷般从他们头顶轰然而下。
“雪崩!!”
他听见有人在大喊,似乎是瑞德的声音。
他的脑子里有一瞬完全空白他们根本逃不出去他们会死在那条白龙的长眠之地。
何其讽刺,又何其应当。
他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可千钧的积雪并没有崩塌在他们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