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莫不是不想回堡子里?怎的尽往南边走?”
“呸,我这是不识路。”
诛杀贼寇两日后,李乘舟尤自带路,早被张自若发现日头在右,便有了怀疑后。
此时,便是他也晓得了回家的路,李乘舟却还是一路往南,顺便的还带着几十条尾巴,这让他有了胡思乱想。
先前小娃十二岁,叫刘黑子,来自安塞,安塞不比崇信,去年至今没下过一滴雨水,所以从全家逃难到如今全家死绝。
三个妇人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赶上民乱,全部走散,正好遇见鹰白眉,喜欢肉嫩。
至于其他,则是李乘舟一路行侠仗义聚拢而来。
幸亏是鹰白眉明显是杀了不少人,除了可观的金银,四条驼货的驴子,还有不敢吃的两脚羊肉,其他锅碗瓢盆,面团干粮颇为富足
李乘舟常说,本来是打算给点银子让他们走,没舍得用粮食。但张自若喜欢送佛送到西,死活不让其自生自灭。
“张善人,你家老头晓得你带回来一个弟兄外加三个婆娘,是该高兴呢?还是高兴呢?”
“既然救了人家,总不能看着人家死才是。”张自若说得认真。
一行人走一段歇一段,说一句话没一句话的,总算离家越来越远,也让李乘舟感觉到身上的枷锁越来越轻。
举目望去。
两天的时间。
切实感受着小冰河严寒的同时在一个个破败的村社窑洞见到了何为十室九空。
也看到了一路除却三三两两衣衫褴褛的难民迁徙,再不见一个别的走兽,而一个饼子便可以叫人卖命的本事。
而自然的,若想狩猎变成了无稽之谈,除非他学不认识名字的鹰白眉。
人们是往南走的,李乘舟也是往南走。
但李乘舟骑着大马走路,持弓拿枪的身后马仔数十,单个的难民便有些怕他,但幸运的是李乘舟终究还不是鹰白眉,他愿意接纳他们,并有了十五六人的青弱…。
但不知为何,经历过鹰白眉事件的李乘舟却感觉到总有暗处目光偷偷扫视胯下的火烧还有细皮嫩肉的张秀才,至于后头的三个娘们与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的刘黑子,更是吓得缩头缩脑,夜里还做噩梦。
“那他们了?成十上百的,你又为何不让我救?”
不知为何的,仿若是被绝境的野兽盯着,李乘舟总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不由得吞咽一口唾沫,这才与张秀才重新说话。
“养一时算一时,驴子吃完了,许是李兄也没能救了吧…………”
不置可否。
见张自若情绪低落,李乘舟翘着嘴巴笑了笑道:“救不救得且不说。那张秀才,你在县衙任职,可晓得这般多百姓为何顶着路途的无尽艰辛背井离乡?”
李乘舟望着人群揶揄,张秀才则是皱着眉头道:“无非是新响罢了。”
“新响?(辽响)”
“李兄身为驿卒,许是不晓得田地里的事情。”张秀才解释道:“万历四十六年朝廷开战东努,每亩增税三厘五毫;万历四十七年,朝廷再增税三厘五毫;万历四十八年,朝廷再增税两厘,前后共每亩加税九厘。”
李乘舟这才明白就是后世说的三响之一,不由好奇询问。
“一两银子一千厘,九厘银子委实不多,如何也不至于如此这般抛妻弃子才是。”
张自若有些无言,其实跟每亩产粮比起来,交九厘银真不多,再加上原本的六厘粮税,一亩地正常年景下也不过八九斤米罢了。但这些事情如何是简单能说清的,不说那地主家的四六或是三七租税,便是上行下效的贪墨将九厘变成九两也是寻常,足以叫人沉闷得喘不过气来,想到此处,不由得张秀才仰头长叹,少年老成的说道:“无非是一个上策下贪,层层叠加罢了。又加上如今天干地旱,种地几十亩亩者反欠十数两银,如此这般,怎能活?”
李乘舟嘴巴微张,顿时觉得张秀才书呆子的形象变得聪慧起来,不由得刮目相看道:“既然如此,那为何逃离?难不成别处的田地税收少些?”
“离乡弃家,虽飘无定所,但总归得朝廷欠税一笔勾销。而流民增多,各地官府怕激起民变,多少会善粥的。且到了一定程度,朝廷定是会将其屯田安民,重新入户的。”张自若颇为耐心解释,不胜其烦。
李乘舟闻言思索道:“峰回路转一趟,却又是种田,如此这般耽搁下来,必定丢儿丢女,更不该逃才是?”
张自若闻言摇了摇头:“不然呢,李兄,若是你,又该如何?”
“呃!”李乘舟有些哑然,却本能的望着流民提了提手中长矛嬉笑道:“还能如何?许是多多在家拜祭祖宗,求其保佑万子万孙罢了。”
“二狗兄,那就先回堡子里,咱们离得够远了,你娘该操心了。”
“是你要跟着来的。”李乘舟心中吐槽,早晚把名字还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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