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拱手道:“大人相问,不敢隐瞒,实际上并未出资,是以戏本作价三万两,有契书为证。
至于经营上投入多少钱,都是薛家做主,大人可传唤薛家家主薛蟠询问。”
说着递交了股东协议。
李慎忠翻开一看,果然是十出戏本子,作价三万两银子。
他不禁撇嘴,心说,果然是一家人,此子说话也颇有乃伯之风!三万两!不怕闪了舌头!
真有此价,这皇商薛家难道全是傻子不成?
柳极更是气急败坏:“这等说法何其荒谬!天地间哪有这等生意?
这契书定是伪造无疑,孽畜顽劣异常,冥顽不灵,请大人大刑伺候,否则不肯说出实情!”
大刑伺候?李慎忠像是看傻子一样瞧他,想必这就是他们没证据也敢来告的原因了。
可是如今当着这么多人,你虽叫的响亮,动不动就是不孝怎样,谁看不出来是为争夺家产?
让我大刑伺候你侄子?屈打成招,我的帽子还要不要了?
大堂之外,众人看得手舞足蹈,今天这案情可比戏文新鲜有趣多了。
你看那老头,吹胡子瞪眼手脚乱舞的,不会当堂气死吧?
正僵持着,不知如何继续呢,外面忽然叫嚷起来:“二郎,我来了!我给二郎作证!”
那杀猪般的特色嗓音,粗糙中夹杂尖利,分明是薛蟠无疑。
果然,薛家小厮们在前打头开路,拨开拥挤人群,勉强分出能过人的空隙,薛蟠嚣张跋扈的挤进来。
原本他就抢了一个好位置,看得正过瘾呢!
听提到自己,知道到了他上场的时候,赶紧现身。
察院大人将薛蟠招到堂下,问过姓名身份。
他也对薛家有所耳闻,如今依附于贾家,他能出现,想必也是贾家的意思了。
薛蟠虽是证人,也得跪在堂下,因不是被告,他也不惧,大声道:
“大人,二郎用戏本子作价三万两,不曾出银子。小民愿意作证。有契书为凭。”
也掏出他的契书。
说完,薛蟠又取出一份贾琏写的书信,也是这个说辞,乃是为凤姐作证。
薛蟠或许不算什么,贾琏可荣国府继承人,面子还要给点儿的。
他问柳极:“人证书证俱在,还有什么话说?”
薛家贾家竟参与进来了?柳极此时怒气直冲脑门,对薛蟠怒目而视力,恨不得千刀万剐对方。
又深恨贾珍言而无信,说好的贾家不插手,如今这算什么!堂堂族长简直说话放屁!
贾珍万料不到,他的名声虽历来很差,今儿竟又新添一桩“言而无信”,再往下狠跌了一跌。
柳极转身怒视着柳茁,眉头一挑,消息是他提供的自该由他负责。
柳茁又能有什么办法?原来想的是大刑伺候,无有不招的,现在心慌失措,就喊道:“大人,他们是串通好的!只要打了板子,一定水落石出!”
哼!简直不知所谓,李慎忠轻蔑的冷哼,不禁想到,怪不得圣上不愿意用这些蠢货。
“既然被告有人证书证,那就是没出资。没出资何来盗产一说?此事不必再提!”
柳极、柳茁失望至极,大为懊丧。
千钧一发之际,柳茁无暇细想,不及顾虑,忙进前一步,疾声说道:“大人且慢!此事我们也有人证,证人便是宁国府贾珍!”
贾珍?众人神情各异。
这边西府贾琏要保柳二郎,难道东府的贾珍要坏了柳二郎?贾家东西府也闹起来了?
对了!有些人想起,之前贾珍和柳二郎好像为了争风吃醋,还在街头大打出手!
可贾珍是什么身份?他老子贾敬虽还活着,他已经承袭爵位,且是贾家族长。李慎忠当下正在公审,众目睽睽,也无法儿,只得派人去传贾珍。至于到底来不来的,他并不在意。
……
当此之时,贾珍在察院附近寻了家酒店,正在包厢内搂着姑娘听着小曲儿喝酒。小厮们不时传递最新消息,忽然来报说,要传他上堂作证十万两银子的事儿。
一听之下,差点儿没一口酒呛死!
不禁大骂:“柳家全是废物!”自信这柳二郎要是姓贾,早被他揉捏死了!
这个时候竟然还想要他出面?这可能吗?谁不知道老太太喜欢那小子?
况且本就是他胡诌的,去了说什么?才不去碰这个霉头!
他忙吩咐人赶回家,只说他出城访友,不知何时归来。
……
堂上审问还在继续。
李慎忠问道:“证人尚未来,盗窃族产之事暂且搁置。你继续说。”
一桩桩罪过说的好似占理,只因这李慎忠违背承诺不肯相助,竟全然落不到实处。
柳极心慌意乱,早无斗志,可事已至此,若罢手,更伤颜面。
他强撑着说道:“前几桩罪过或许有还有托词,可此人自甘下贱,与优伶为伍,大庭广众之下登台做戏,以男扮女,毫无廉耻!此事都中人人皆知,却做不得假!
先父有言,弟子不得为贱业,此等违背祖父遗命,岂不是大不孝,岂不是忤逆?
请大人严加惩处!”
李慎忠皱眉,你爹见了你这等孝子,恐怕也得气死!他望向柳湘莲:“你怎么说?”
柳湘莲勃然作色,先指着柳极痛喝一声“荒谬!”
方辩解道:“小民无需以唱戏谋生,何必做伶人?图什么呢?
再者,小民已经得了武生名额,这难道不是身份清白的最好证明?难道此前审核之官员俱是枉法渎职不成?
至于串戏,确有此事。只不过是于戏剧一道略有所得,偶尔技痒,略作客串,传授于人。
即便有祖训遗命,也未尝禁止投资做买卖吧?难道其他几房只以田地为生,并无店铺?
当年我家店铺可是被抢走不少呢,难道是进了狗肚子里?被王八拿着呢?”
柳极气的说不出话,柳茁挺身而出,替伯父大骂:“你这孽畜才是狗!才是王八!”
李慎忠暗自摇头,这柳家真是的,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果然,那少年冷笑道:“我只骂狗抢了我家店铺,何曾说你?你便抢着认了?”
又喝道:“敢如此羞辱于我,欺我的剑不利么?”
他不能直接骂柳极,骂柳茁倒是无事,只是说顺了嘴,一摸腰间宝剑,竟然摸空了!
哎呀,忘了今天没带剑!
也不觉尴尬,又冷笑道:“哼!我一双空手也能叫某人魂断!”
围观之人有好事儿的便低声叫嚷:“打他!”但是不敢高声,乱说话是会被衙役打出去的。
李慎忠又拍惊堂,止住这副吵闹不堪场面。
此子身上既有功名,便是身家清白的最好证明,若是自己非要判他是伶人,那前面审查资格的官员岂不是渎职?一旦牵连下来,不知要得罪多少人。于是打起了太极拳:
“偶尔串戏,在所多有,不当以伶人视之。此事揭过。”
又又又揭过?!!柳极目愣口呆,失望至极,已是心力交瘁。
原先最大的倚仗是买通主审官,只要诉状说的似模似样便可。要知道,但凡父母亲告不孝,那是不问是非,直接大棍伺候的!他们以祖父托梦问罪儿孙的方式,虽然荒诞,这年头却大有市场,无人敢不重视。可真要一一计较起来,如何能够定罪!
唯独剩下擅自婚配一事,可算是最后的机会了!他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脸色已然发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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