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忽的瞠目暴喝:“薛蟠!纵奴打死人命,你真当旁人不知么!”
此言一出,薛蟠大惊失色,不解的看着柳湘莲,想从对方脸上发现一点什么。
他倒不是为了打死人的事儿被人揭破而惊讶,他心里一点儿都不在意。
而是纳闷这姓柳的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对他可是一无所知啊!
“这……这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吧?”薛蟠斜眼瞅着柳湘莲怯声说道,心下大不以为然。
打死人都没什么了不得的?这厮果然无可救药!
柳湘莲心里叹口气,这种视人命如儿戏的货色真该直接打死了账!
但这是不可能的,即便他再看不惯,这就是如今一部分人的生活状态,视律法如无物恣意妄为偏偏还能安然无事!
柳湘莲只得换个角度为他分析,耐心说道:“不妨告诉你,这件人命案子已经被贾雨村压下去了。”
“贾雨村?”薛蟠听了茫然不解,想问不敢问。
柳湘莲见状,顿时了然,笑道:“看你的样子并不知此事,也不知道贾雨村是谁吧?此人走你姨爹贾政的门路补了金陵知府,所以甘心情愿为你徇私枉法讨好贾家。”
“真的?”薛蟠听了心头欢喜。
同时也越发纳闷,根本不知这位柳二郎到底想讲什么,只能装模作样听讲。
柳湘莲继续说道:“金陵知府是肥差中的肥差,你可知有多少人盯着这个位子?贾雨村真可以为所欲为?今上最厌恶徇私枉法之辈!只要随便找个御史将此事上奏,一旦上达天听,必引来雷霆之怒!届时,不但你薛蟠和动手的奴才们非斩即绞,便是贾雨村也得革职查办!”
听到此处,薛蟠有所动容。他就是再糊涂混账也知道若是皇帝要办他,贾家王家都挡不住。而御史们又是风闻奏事,无事尚且能生非,何况确有其事!
只听柳湘莲不急不缓的接着说道:“一旦案发,作为荐主的贾政和王子腾同样脱不掉干系!贾雨村为了表功可是给他们写过亲笔信,到时候都是证据!定会被人安上结党营私的罪名。凭着祖上余荫,他们或许不至于入罪,但必大失圣眷早晚罢黜!到那时候,你死且罢了,留下你母亲和你妹子,一对儿寡妇孤女又遭亲戚嫌弃厌恶,在世上无依无靠,纵有万贯家财,恐怕也要落得任人摆布家破人亡!”
说到此处,柳湘莲已是黯然长叹,摇头不止,仿佛看到薛家家破人亡的场景。
“你……”
薛蟠心神剧震,两眼惊愕,冷汗涔涔。
直到此时,他才真的心生惧意。
先前软语求饶的确如柳湘莲所料,不过是暂时服软,心里打定主意断然不肯干休,要千百倍报复回来。
可他虽鲁莽任性,母亲妹子却是他的心头肉。
至于说因为自己拖累,会令她们受到贾王两家嫌弃,他倒是不怀疑,心里清楚这些所谓的亲戚都是怎么一回事儿,锦上添花落井下石便是处世之道。
一想到万一自己真死了,因自己拖累让她们不得亲戚帮扶,下场将是何等凄凉悲惨?
简直不敢想!
薛蟠看着眼前少年,蓦然觉得其身形忽然高大许多,且笼上巨大而阴森可怖的黑影。
他为什么会把千里之外金陵之事查的一清二楚?
自己和他素不相识,一天前还没听过姓柳的名头呢!
柳湘莲等了一会儿让他思量,方才问道:“我说你是锅里的鱼等死而已,你觉得这话对不对?服不服?”
“服!我真的服了!”
薛蟠本来已经站起来,这时一害怕,又噗通跪了。
他双膝着地,举手立誓:“我薛蟠若再敢对柳兄弟,不,对柳爷有丝毫不敬,叫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誓罢又求饶道:“柳爷,你可饶了我吧!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这次真服啦!”
恐吓作弄到这个地步已经够了,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柳湘莲见好就收,将他扶起,笑语安慰道:“薛兄,不妨和你说实话,你服不服我根本不在意。不过,为了你妈和你妹,不服的时候你不妨想想,我是怎么知道这些事儿的?这些事儿还有谁知道?若真的像我说的那样案发了,皇帝震怒,有没有人能施手救你?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柳爷说的是!”薛蟠忙不迭的点头,恨不得再跪一次。
他总算明白柳湘莲的意思了,人家背后有人,而且来头不小!
“你我兄弟,叫什么‘柳爷’?没的羞煞人!唤我二郎就好!”
柳湘莲难得谦逊,语重心长说道:“既然薛兄识得厉害,我不妨再给你提个醒。还请入屋歇一歇,喝杯茶水解渴。”
也不管薛蟠心中多少惊惧,柳二郎与他勾肩搭背强拉进客厅。
两人落座,薛蟠手里捧着柳湘莲亲自沏的茶,心中纠结万分:喝吧,怕有毒,没毒也许加了其他的料;不喝吧,又担心对方以为自己不给他面子,翻脸不认人。
故而愁肠百转。
柳湘莲说了一通也口渴了,一饮而尽,哪儿管他心里加了多少戏,只劝饮一句便丢开,说道:“先前所说都是你的私事,还有一事事关令堂令妹,也不妨告诉你。”
“啊?”薛蟠一惊,这还有妈妈妹妹什么事儿?不敢怠慢,急忙道:“柳兄弟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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