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枪呼的往回一收,啪的一声再次扎出,这一枪,实乃张开真才实学所在,但见枪头一抖,比先前更快一倍,恰如纷纷瑞雪,荡荡梨花,倒似是百十条枪齐齐扎出一般。
场边卢俊义等人看了,面色各异,卢俊义暗道:“这厮使得好枪!以吾之能,也不过如此。”
卞祥则是暗忖:“若换了我在局中,这一下只好挥斧力劈,逼他变招。”
滕家兄弟对望一眼,都知若是自家兄弟两个对上这一枪,只能且挡且退,待他出下一招再寻破绽。”
马灵更是脸色惨白:“娘的,这一枪若是刺我,连祭金砖都来不及也,以后遇见这般狠的,必要先手给他一砖,却不可冒然比拼。”
至于钮文忠、于玉麟、牛皋等人,更是看都看不清对方枪路,心想若是换了咱上,此刻也只好使出大绝招懒驴打滚,然后生死且听天命了。
武二郎身在局中,比之旁观诸将,越发看得出这一枪的厉害,当即猛吼一声,双戟齐出,但见他头发、眉毛、睫毛、面颊,无一处不激烈抖动,额上、颈中、手背,那青筋虬龙般爆出,双戟穿风,依旧是戟尖对枪尖,那叮叮叮叮的交击声响成一片,化作嗡的一道刺耳长音,连两匹战马都不约而同,将脑袋狂甩,似要挣脱出这怪异声响的笼罩。
恰似一瞬间,又似整半天,围观众将眼都要掉出眶外,这两个胯下马儿甩头长嘶,同时退开数步,那无数戟影枪光乍然离分,同时刺在空气中,相距一二尺远,众人看得分明,劲气交击之处,那团空气都隐隐扭曲了形状。
这是二人齐齐将兵刃一收,但听啪的一声炸响,却是一团空气爆开,顿时平地卷起一团旋风,两将都忍不住侧首垂目,各自再退。
曹操双目中神光隐隐,低喝道:“好一场恶战!好一双勇将!”
卢俊义却是微微唏嘘道:“张开要输了。”
他话音未落,场中武松虎吼一声:“老将军攻了两招,武松也还你一招!”一挟马腹,那匹黑马箭一般冲出数步,忽然人立而起,武松居高临下,奋起神威,左手戟化作无数锋芒刺来,右手戟划过一条弧线,如泰山当头压下。
张开只觉须发直竖,喉咙里迸出一个“好”字,那条枪悲鸣一声,便如要独挽天倾倒、宁死不屈的骄龙般腾起,枪刃处光华大绽,瞬间化去武松左戟狂攻,随即猛然一横,正值武松右戟月刃重重劈落,那枪杆顿时粉碎。
张开只觉双臂如遭雷殛,瞬间无力,微微一笑,正要闭目,忽见武松怪叫一声,左手戟蓦然翻起,当的一声大响,与右戟相撞在一处,两戟同时脱手而飞。
张开愕然望去,只见一杆铁戟噗嗤刺入地面,没入近半,另一杆戟飞起足有三四丈高,在空中旋转着落下,一般刺入地面。
地面上,滴滴答答,几点殷红落下,迅速汇成两小滩鲜血,张开愣愣抬头,这才看见武松一双虎口尽裂,血流满手。
咕嘟一声,张开咽下口唾沫,目光艰难上移,却见武松斧凿分明的脸孔上,不见丝毫杀气,就像一个玩杂耍没玩好的少年般,露出一丝惭愧的笑容:“到底武某功力未纯,手上力道还未至随心之境,险些伤了老将军,当真惶恐。”
张开虎目一热,深吸一口气,庄肃抱拳道:“可笑张某平生,常以英雄自诩,活到满头苍白,才知世间自有真英雄,非吾等鼠辈堪比也。”
武松闻言将笑容一敛,满是鲜血的拳头抱起道:“此言差矣,老将军战辽国,御西夏,征鬼方,若非英雄,世无英雄也。”
张开连连摇头:“惭愧、惭愧!”这时兵刃碰撞声传入耳中,扭头一看,却见王焕和杜壆,兀自忘死厮杀,苦笑道:“武二郎你看,我等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也!长年执掌一方权柄,不知不觉,竟也变成了一个龌龊厌物!”
说罢一拍胯下马,径直冲入战团,左手半截枪柄封住王焕的枪,右手半截枪头挡住杜壆的矛,叫道:“老王,若非人家饶我,这颗苍头已在地上啃土也。”
王焕气喘吁吁的,惊诧道:“放屁!我王焕尚赢不得你,还有谁能赢得你?”
张开苦笑道:“好儿郎代代无穷,你我皆老矣,世间岂无英雄出?便是这黑汉子,你当真能赢他么?”
王焕气得瞪大了眼:“你这老狗哪边的人?这黑脸儿一条蛇矛虽然奢遮,我老王的枪法难道浪得虚名?待我和他再战一百合,他没了气力,自然一枪戳杀他。”
张开气得一枪杆抽在他盔甲上:“你这老狗肺都要喘出来了,人家气不长出面不改色,你等他没力气?”
杜壆笑道:“人老了就是这般要强,我爷爷当年也是如此,八十二岁时听说山里有老虎害人,一个人拎了叉子去山里打虎。”
王焕听了大奇:“咦?这般说,你家积祖便是好汉子?后来呢?”
杜壆苦笑,露出一丝哀伤缅怀神色:“后来?后来我和我爹回家听说,急去山里寻他,胸膛都被老虎咬烂了,大约是嫌他筋骨老,老虎都不曾吃。我和我爹在山上转了七八日,好歹打了那大虫,算是为我爷爷报仇。”
王焕眼一瞪道:“你意思是说,老夫和你战下去,也如你爷爷般必死无疑?这真是岂有此理,你爷爷的!”
他和杜壆斗了六十余合,也知道奈何不得此人,只好借机下台,再问张开那边战局,张开细细一说,杜壆大恨:“啊呀,这等场面,我全心和这老王作战,竟不曾见。”
王焕则是吹胡子瞪眼睛,半天才肯相信,张开竟是三招就败在那个年轻壮士手下,愣了半天,走去武松身前,这时琼英哭得梨花带雨的,正替她师父裹伤,王焕大步走来,不由分说,纳头便拜:“张开那老狗,乃是我王焕交了四十余年的兄弟,蒙你宁肯受伤也要饶他,这个人情,十大节度使一发儿领了,我这三个头只当利息,以后你有用得着我们处,刀山火海不辞。”
武松哪肯受他一个老将叩头,连忙扶了起来,曹操这时走来旁边,闻言唏嘘道:“十大节度使英雄不凡,可惜如今却只余九个了。”
张开、王焕都是一惊,齐声道:“此话从何说起?”
曹操叹道:“太原一战,田虎麾下猛将邬梨,使一柄五十斤泼风刀,二十回合,腰斩‘四足蛇’徐京徐节度,‘铁钩银戟’韩节度出马报仇,大战九十余合,被邬梨一刀削断马足,跌翻在地,却是舍弟武松,飞马出阵,斩杀邬梨,独力冲动田虎本阵,这才大败田虎。”
有分教:阵前铁戟密霜雨,马上长枪惊战鼓。王焕张开双拜服,天生壮士能伏虎。
嗯,木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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