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牌坊甚为妖异,截断了湾山的风水龙脉。
此般绝断龙脉之举,会叫今时皇族坐江山的时间少上许多。”苏午开口说话,“但我记得你先前说过,正是京城里召集了诸多石匠,在各地修筑牌坊——京城里的人做这般事,禁宫里的皇帝不可能得不到半点风声。
尤其是打生桩在各地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但若皇帝知道石匠立长生牌坊会叫他家国祚受创,他应该不可能会容许别人如此胡作非为才对……
此中因由,我不能明了。”
“清廷昏庸愚蠢,做这自毁长城之事,对我们来说正是好事!
何必管他为何这般做。”吴文远眼睛闪闪发亮,在苏午话音落地以后,即冷笑着说道。他看着巍巍长生牌坊,原本还觉得这牌坊有种阴森气息,叫他极不舒服,可听过苏午的话后,却觉得这座牌坊分外顺眼起来。
吴文远‘反清复明’之执念如此之深,很大可能与他夭折在‘三藩之乱’中的儿女,及其亡妻有关,或许是清兵残杀了他的儿女,他因此对清廷恨之入骨。
如吴文远一般人,自清朝始,至清朝终,一直都不在少数。
‘反清复明’已经成为吴文远的一个心结,苏午无心去触他伤疤,看了他一眼,只是道:“此般风水糜烂,于神州大地而言,终究不是好事。
尤其是似此般糜烂的风水局,还不止有湾山这一处。”
李雄彪在此时说道:“这种事情,说不得是皇帝和筹谋这事情的人一齐商量好的——若能得到的好处比‘国祚绵延’更大,他们做下这种事情来,也并不奇怪。”
听得此言,吴文远神色转而凝重下来:“有道理!”
李黑虎思索了一阵,实在不懂那些人心叵测,弯弯绕绕,便也跟着点头,赞同父亲的说法。
“皇帝和手下人一齐商量好的么……”苏午皱眉沉吟着,叹息了一声,“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午已经探看过‘长生牌坊’之下的恐怖,收集来了颇多线索,他与众人在牌坊下交谈了一阵儿后,见所有人皆已到齐,便带着人离开了湾山,往金柳村赶去。
金柳村、青柳村、水盘村等十余个村落,共用一道堤坝。
河堤之下,尽是大块田地,青黄麦苗长在田垄里,看着就叫人焦心。
天才蒙蒙亮的时候,河堤上便已经响起牛马铃铛的声音,间杂有几声行人的吆喝与喊叫,连着金柳村那道长缓坡的河堤边,支起了一个布棚子。
腾腾热气从那棚子里滚淹出来,又很快融入进凌晨的雾气中,一阵阵面香气就在空气里弥散了开来。
棚子前,支了张旗子,旗子上用毛笔写了个‘柳家汤面’四个字。
“咕噜噜……”
李黑虎与苏午并肩往前走着,身后跟着李雄彪等十余个人。他看了看那坡子口支着的旗子,嗅着空气里的面香气,肚子忽然就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苏午,咧嘴笑着道:“猪子,饿了哩。
咱们在这里吃碗面吧?”
苏午未有立刻答应,他转而看向身后几人,几个人忙活了一整夜,毕竟还未脱肉体凡胎的范畴,神色间难掩疲累,尤其是他们还要背着几个孤儿,未免更疲乏些,此时已经是疲累与饥饿交加,见着路边的面摊子,都是目光发亮。
“好。”苏午点头答应,看了眼面摊子前的那张旗子上写着的‘柳家面摊’四字,脑海里转动着念头,迈步朝那个面摊子走去。
十余人一股脑都钻进了本就不大的布棚子下,顿时令地方拥挤了起来。
头上裹着一块布巾,遮挡住了两边脸颊,正往铁炉子里填着柴禾,把水烧沸了的女子,见着一众五大三粗的汉子带着好几个孩子‘闯’进布棚子里来,一时有些畏怯,侧身躲避着众人看过来的目光,小声说话道:“几位客人,小摊须先付钱才能吃面。
爹爹还未送面过来,小毯子上现只蒸了些馒头、饼子,您们须得等一会儿嘞……”
那女子站在蒸屉旁,以身形挡着身后的蒸屉,像是害怕这伙突然而来的客人会强抢蒸屉里的馒头饼子来吃。
她才支好了桌子,铺上了桉板,烧沸了水,确实在等着家里人送面过来,才能正式擀面煮面,这面摊子也是她第一天开,本是想做做自己村子左邻右舍的生意,赚几个铜钱,贴补家用,未想到才第一天支摊,就来了这么多的客人——说是客人,她不常在外抛头露面,不知这些人的身份,现下天又未亮,其实更害怕他们抢走摊子上的食物。
李雄彪等人各自落了座,听到女子的言语,雾气蒙蒙的,女子还裹着个头巾,他们也看不清女子的面容——纵然是看清了,多半也是不认识,只当这女子就是同村或是邻村的妇人。
听到女子有些畏怯的话,李雄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不妨事,等一会儿就等一会儿罢,先把蒸好的馒头、饼子给我们上一些来,我们先吃着,垫垫肚子。”
女子掀开笼屉,热气滚滚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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