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无声地记下名字,头也不抬继续问:
“身份证拿出来。”
汤山双手一摊,露出一脸苦相:
“没,没带在身上。”
警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再刁难他,继续问下一项:
“为什么在街头抢劫?”
这话别人听起来有点像废话。
抢劫嘛,不外乎为了钱财而且从表面上看,你们都人赃俱获了,还有什么好问的?是关是放,直接定性不就完了?
但听在汤山耳中,这就无异于之音。因为从那位警察的语气里判断,他并不怎么相信这是一场抢劫事件。这么发问,明显是给汤山一个解释的机会。
汤山瞬间双泪直流,刚要说话,嘴巴一咧,却号啕大哭起来。倒让两位警察有点不知所措。
其实,汤山双泪直流是真的,因为说了几句话,牵动整张脸上的伤口,疼痛难忍,眼泪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可他号啕大哭却是顺手推舟,假装的。为了在警察面前装可怜。
但是,他哭着哭着,就哭成真的了。主要是今天这顿打挨得太冤屈,而街上这帮假装正义的坏蛋又下手太重。
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打成这副模样,怎么能不让他伤心欲绝?
良久,汤山才抽抽噎噎道:
“误会,误会啊。我没有抢劫。”
警察不信:
“没抢劫?没抢劫你会被群众打成这副模样?”
汤山心想,你这话逻辑上说得通,却与事实相差十万八千里。谁说我没抢劫就不会被人打?街头这帮二货,只顾装大侠,根本没那个智力去厘清事实真相。
这世上的“见义勇为”,并非每一桩都是好事。
话当然不能这么说,汤山扁着嘴巴,一脸哭相:
“我的日记本放在路边,被老头误当垃圾收了,我只想追回来,却被人当抢劫犯打了。这世上,恐怕再没比我更冤的人。”
因为哭了这么久,脸上的肌肉活络了,嘴唇也似乎消了点肿,因而这番话说下来,吐字无比清晰。没什么听不明白的地方。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不太相信,眼前这个面目全非的家伙是个抢劫犯关键是,他们干了多年警察,从没听说过有人在街头抢日记本的。
一个警察翻开日记本第一页,随意浏览了一下,见字里行间,充斥着一个少女的幽怨情怀,觉得十分无聊,便又合上了。
汤山原本见那警察开始读日记本,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继而见他又将封面合上,立即长吁一口气,心脏落回原处。
警察合上日记本后,身子一转,便要将本子扔进垃圾桶。汤山见状,一时大急,赶紧站起来往前一窜,语无伦次地说:
“别,别扔。这是我的,我的。”
警察倒被他着急的模样逗笑了。举着日记本问他:
“真是你的?”
汤山想都不想便答:“真是我的。”
警察不信:
“这上面的文字,明明是个女孩子的口气。而且倾诉的对象,似乎也不是你。你不是叫陈勇吗?怎么可能是你的?”
如果汤山能解释清楚这一点,两位警察便打算结案了。毕竟,即便这真是一桩抢劫,也没涉及金钱,而事主传说中的捡垃圾老头,又跑得无影无踪。
况且,这小子被打得这么惨,无论如何也算是受到了应得的惩罚。难道真要把他关起来?
再说了,这事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抢劫,两位人民警察,日理万机,又何必在如此无聊之事上浪费那么多时间?
可汤山虽然受了天大的委屈,偏偏就是无法解释这一点。他这才发现,刚刚自作聪明瞎掰名字,是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汤山嘴巴张了张,一时说不出话。只好丝丝两声,假装伤口疼痛难忍,然后在心里组织言词,试图再用一个谎言,来掩盖前一个谎言。
但搜索枯肠老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话语。
汤山最后很没底气地说:
“原本不是我的,是我从街边捡来的,看着有意思,就留下了。”
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解释,反倒勾起了那位警察的好奇心,他将日记本重新放到桌上,坐正身子,满脸怀疑地盯着汤山:
“我怎么觉得,你小子真是为抢一本日记本而挨打的。”
汤山彻底懵了,嘴巴张开又合上,没能说出一句话。
恰在此时,何仁不知什么原因,开始走了进来,而且有意无意地拿起桌上的日记本,翻了起来。
翻的还不是第一页,直接从汤山撕掉的那两页之后开始读下去。
何仁原本是无心之举,但读着读着,忽然两眼精光四射,瞪着汤山:
“小子,你是谁?这日记本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