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敲门太久你没应,才偶然想到,昨天那个漂亮女孩可能被你花言巧语哄回来了,正躺在床上,所以你不方便开门。并不是专门来堵你的,我还没那么无聊。”
汤山啼笑皆非,心想这姑娘大概是习惯成自然,什么事直接跟床上联系起来,除此之外,再没更多的想象力。
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责备道:
“昨晚被你们娘儿两个闹了大半夜,什么好事都破坏殆尽,上午想睡个懒觉,又被你一顿吵。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点什么,这辈子才要受如此非人的惩罚?”
方塘笑道:
“上辈子你应该不欠我什么。但你记不记得,昨晚自己说过什么?”
汤山油滑地笑说:
“昨天我说过很多话,有些是气话,有些是昏话。反正没有一句正经话。”
方塘忽然一脸严肃:
“我妈选了第二条路。”
汤山一愣:
“路?什么路?”
方塘无端愤怒起来:
“是不是你对我说过的话,都是信口开河,转头就忘?”
汤山心想,我什么时候信口开河了?倒是你昨晚信口开河,肚子被人搞大了,居然说是我的。
但他现在不想跟方塘吵架,他知道,方塘的个性里,有一部分遗传了方莲的顽强,一旦开吵,便永远是纠缠不清。
汤山假装委屈地双手一摊:
“我错了行不行?整夜没睡好,脑子有点乱,你就给点提示吧。”
汤山知道,要尽快结束与女孩子的争吵,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立即认错。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表面上摆出个姿态就行。
所有的女性同胞,争的都不是一个理,而是你的一种态度。
方塘也没有吵架的意思,忽然收起愤怒,转而满脸忧戚,又是一声长叹:
“我妈让我去打胎,但她不愿陪我去,说是丢了她的脸,实际上,她是怕我花她的钱。”
汤山这才完全记起来,昨晚为了尽快摆脱这对母女的纠缠,回到凶杀现场去找自己的手机,信口胡诌了三条路让方莲选,随即扬长而去。
按方塘现在的说法,方莲选择了第二条路。
他当时不过是权宜之计,还真是说过即忘,后来的经历又太过惊悚,所以压根没再想起这档子事。
汤山发现,昨晚的囫囵对付,将自己推到了一个很荒诞的境地。
不但变向承认了自己就是方塘大肚子的罪魁,还得为此善后:陪她去打胎。以后再有什么麻烦,也很难预料。
汤山舌头打结半天,搜索枯肠,希望找个理由摆脱荒诞,回归正常轨道,可见到方塘坐在床沿,一副风吹即倒的样子,又有点于心不忍。
他心想此女其实也挺可怜,从小不知亲爹长得什么样子,大了没人管教,交友不慎,搞大肚子连个责任人都找不到。
而惟一可能为她撑腰的妈,却既糊涂又吝啬,根本无法分忧。
想了一轮,汤山忽而又心肠一硬,他妈的,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我又不是什么大侠或救世主,能管得过来吗?
再说了,自己沾着那件凶杀案,还不知怎么才能脱身呢,哪有多余的精力去搭理这档子破事?
方塘见汤山犹豫不决,脸色又阴晴不定,率先开口道:
“我知道这事赖在你身上很荒唐。你放心,打胎的几千块钱我自己有,只需你陪我去医院挂个号排个队,完事后我如果体弱无法行走,你帮我打个车回来就行。另外,以后我会找机会向你女朋友解释清楚的,绝不会坏你的事或让你很为难。”
话说到这个份上,汤山倒不好显得过于无情和冷漠,内心一阵长叹,自己与她,虽不算正式恋人,至少算是亲密朋友。
陪她去趟医院吧,就当散散心,反正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汤山拍了拍方塘瘦弱的肩膀,笑道:
“难题是我自己出的,你既已选了正确答案,我也得履行我的义务不是?我陪你去医院。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塘脸上笑开了花,眼角却流出了泪水。
汤山又说:
“不过,今天下午我有点事要出门,明天上午去行不行?”
方塘带着哭腔说:
“没关系,早一天晚一天无所谓。”
汤山将她头靠在自己肩头,两人拥抱良久。直到方莲在楼下嚷嚷,方塘才离开。出门前她又转身向汤山意味深长留下一句:
“谢谢你。”
汤山无言地点了点头。
这天黄昏,汤山出门在街头胡乱吃了碗米粉,慢慢地朝陈瑜生家走去。一路上心乱如麻,好几次想掉头回去。
汤山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才到陈瑜生家。进门之前,他打开手机的录音键,可想了想,又长叹一声关掉了。却并没有退出录音界面。
汤山斜靠在门框上,恶狠狠地对陈瑜生说:
“他妈的,你杀了周伟良,却处心积虑把我设计成最大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