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汤山悠悠醒来。
他滚了一个圈,无意之中,一手刚好抓到了周伟良的手腕。没有传说中的尸体那么冰凉,汤山觉得跟自己手心的温度差不多。要么传说有误,要么这人没死多久。
汤山再不敢转头去看地上的血,连滚带爬地下到一楼。途中踢翻了两条凳子,踹倒了一个垃圾桶。楼下依旧灯火通明,但赌客都已散尽。
最后离开的几个人也走远了,看不见身影,只听到相互逗笑的嗓门。
陈瑜生站在门口的阴影里等汤山,看他神态,似乎刚从外面折回来似的。
汤山扶着墙喘息,一直无法平静心跳。陈瑜生探头在门口看了一眼,风风火火走过大厅,来到汤山身边,踢了他一脚:
“我靠,你究竟借了周扒皮多少钱?脸都绿了?”
汤山这才想起来,原本上楼是去还钱的,现在钱又重新被自己揣下楼了。今天不还,明天又得多付九百块利息。赢了钱不还,无端损失九百块利息就太冤了。
想到此处,汤山又要重新抬脚上楼。
陈瑜生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从后面又踹了他一脚:
“大家都散了,你还上去搞什么鸡毛?”
汤山向前仆倒在楼梯上,胸前肋骨和身后屁股同时负痛,彻底回过神来,周伟良的尸体再次清晰地展现他眼前,人死债消,钱就意味可以不用还了。
多了三万块的无主之财,加上自己赢来的两万多,五万块多钱,足够逍遥大半年了。
陈瑜生不耐烦了,抓起汤山的肩头往外走。汤山的脚步有点不由自主,脑子里不断盘算自己口袋究竟有多少钱。却一直没算清楚五万之外的零头究竟是多少。
汤山突然停下脚步,双手在身上口袋里乱掏,半响才伸出来,十指抓满了百元大钞。
他本想点出今天赢来的两万多给陈瑜生还债,却发现跟着陈瑜生已走进了一条黑暗的小巷,没有路灯,没有月光,根本就无法进行清点工作。
黑暗中看来,自己双手就像抓了两大把毫无意义的废纸。汤山冷不丁问陈瑜生:
“你妈住院,欠人多少钱?”
虽然环境黑暗,陈瑜生却看清了汤山手上抓着的是钱,大吃一惊,答非所问:
“我靠,哪来这么多钱?”
汤山愣了一下,同样答非所问:
“周扒皮死了。”
陈瑜生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汤山语速极快地向陈瑜生描述:
“周扒皮死了。胸口插着一把杀猪刀,刀身插进身体至少半尺,就在心脏部位,一刀致命。
“我见到他时血液还未凝固,从伤口一直往外渗血,像我老家后山的一口泉眼,血流如一条小溪,趟过茶几底下,消失在沙发下面。
“我摸了一下他的手腕,没有脉膊了,但尸体还是温的,死亡时间估计不会超过二十分钟。电视里的肥皂剧还没播完呢,里面有人对着尸体哭,也有人对着尸体笑,不知这些演员安的什么心。
“总之,我欠他三万,这下可以不用还了。哈哈。”
陈瑜生犹如五雷轰顶,身子一闪,以手肘压着汤山的脖子,将其顶在墙上,低吼:
“我靠,你杀了他?为了这点钱你他妈的去杀人?”
汤山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陈瑜生的控制。他长得比陈瑜生瘦弱,原本就没有陈瑜生力气大,现在又处于失魂状态之下,更是不堪一击。汤山喘着粗气,哑着喉咙道:
“我没有杀他。虽然我一直很想杀了他,但这一次不是我干的。”
陈瑜生松了松手上的劲,有点像是自言自语:
“不是你,那是谁干的?”
这回轮到汤山大吼:
“我他妈怎么知道是谁干的?我还想知道是谁干的呢。为什么偏偏选在那一刻杀了他?晚个几十分钟,我就见不到他那个鸟样。
“你知不知道他样子有多恐怖?我他妈的到现在还想吐。一直吐不出来,我憋得难受。我这辈子见你杀过十几头猪,就是没见过杀人。原来杀人跟杀猪完全是两码事,虽然同样是流血死亡。”
说到后面,汤山哭了起来,身体则沿着墙面下滑,最后坐在地上。
陈瑜生冷静下来,蹲在汤山面前,低声说:
“你他妈的有点出息好不好?不是你杀的你哭什么哭?也别颠三倒四胡说八道了,想想该怎么办吧?”
汤山止住哭声,忽然又冷笑了一下:
“我靠,怎么办?你能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你倒是赶紧报警啊。”
陈瑜生掏出手机,刚按了两下键,慢慢地垂下手,叹了一口气:
“不行,不能报警。”
汤山这回稍稍冷静,奇怪地问道:
“咋还不能报警?”
陈瑜生深吸一口气:
“报警你就完了。你想想,所有的赌客都看到你前后两次上楼,而且这期间只有你一个人上去过。你第一次上去人家活生生的,你第二次上去人家就死了,尸体还是温的。”
汤山底气不足地问道:
“那又怎么样?”
陈瑜生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