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超手执玺印,言语平静,却让司马懿父子三人心惊胆颤。
这无异于死穴被人抓在手中。
司马昭一言不发,上前接过了陈超手中的玺印,细细观察,确认不是伪造的印记,对父亲缓缓点了点头,示意这是真迹。
司马懿心中不禁一沉,仍是装傻道:“老夫一生清清白白,燕王为了抹黑老夫,不惜遣使至此,当真是兴师动众。只是你觉得,谁会相信你?就凭你的片面之词么?”
陈超摇头道:“太傅,小人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也不会到此一叙了。”
他在赌,赌对方相信。
自己的筹码不过烂命一条,输赢无所谓,而对方的赌注则是司马氏三族老小。
司马懿沉默少许,仍是不敢赌这一把,当初曹爽于殿上弹劾他,口口声声说是夏侯玄听了邓艾之言,得知司马家阴养死士,他只当成了托名之词。
毕竟,邓艾虽曾在他帐下办事,也受过提拔,可那时还没开始阴养死士。
而如今公孙修帐下的手下秘密赴会,他才知道原来曹爽没有乱编。
可这样一来,公孙修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他心乱如麻,试探道:“傻小子,公孙修胡说八道的你也信,他是派你来送死的吧?”
陈超心下一沉,也索性豁了出去,随口道:“在下究竟是来谈判的,还是送死的,太傅心中自然有数。我若是死在贵府上,两个时辰之内,在下的同伴会立即把太傅阴养死士的罪证,一并送至何晏的手上。太傅若是不怕的话,尽管动手。今日以我一人之性命,换太傅三族老小的性命,也算是值了。”
司马懿脸色一僵,心下已信了几成,暗想:“此人口中之言,但凡有一句可信,我司马家都有覆灭之祸。”
在场只有司马师一人不信,他坚信汲布不会泄漏消息,可也不知陈超是如何得知阴养死士的事情,想来应该只是追查到了汲布手下散养的死士,然后大概率的猜到而已。
这并没有用,凡事要有证据,何况是司马氏这样的大族,只要汲布不把他给供出来,这事也只能无疾而终。
司马师沉声道:“阁下莫要装神弄鬼,故弄玄虚,你既有证据证明,那就直接拿出来,而不是藏着掖着,我等身正不怕影子斜,不辩自明。”
陈超盯着司马师,不知他究竟是司马师还是司马昭,询问道:“敢问你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
司马师处变不惊地道:“不才,在下司马师。”
“原来如此,”
陈超见他比旁边的司马昭年龄稍长些许,心里已大概有了个谱,燕王透露给他的数件关于司马家机密之事,除了包含窝藏死士外,还透露了死士是司马师阴养的,并且多年前曾鸠杀夏侯徽,此皆不为当世人所知。
眼看司马师满脸笃定,自是不相信机密会泄露,陈超暗自想到:“现在众人只知死士是司马懿养的,却不知是这司马师养的,我且故作高深的吓他一吓,看他还信不信。王上只知这三件事,却没有具体的证据,也只得看他能不能诓骗得了。”
脸上登时露出了笑容。
司马师见他一脸得意,心中没来由地烦躁,询问道:“阁下再笑什么?”
陈超笑道:“大公子真是好本事,能在洛阳这样眼线众多的环境下,阴养出三千死士散于民间,真是虎父无犬子。”
这句话一出口,司马懿父子三人再度破防,尤其是司马师,脸色更是僵硬,笑容都凝固了,暗想他怎会知道死士是我阴养的?难道真的给他找到证据?当即哼了一声:“还请阁下不要信口雌黄,恶意中伤。”
陈超呵呵一笑,又道:“大公子莫急,你这可是好本事,连我们燕王都甘拜下风,认为天底下除了您之外,再也没人能把死士藏得如此密不透风,只可惜——”
司马师心中一动,下意识地问道:“只可惜什么?”
这句话一反问无异于泄露,陈超立即精神一震,知道王上的机密果然不错,闪烁其词地道:“只可惜啊,此秘密已被我们全部掌握,证据也确凿了,要是拿出来公诸于世,恐怕不妙。”
说到这里,又停顿些许,再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朗声道:“不仅如此,大公子阴养死士已是聪明绝顶,更值得称道的是,为了家族大业,不惜毒杀正妻夏侯徽。多年的结发夫妻,也生过五个女儿,大公子说毒杀便毒杀,为的就是怕她一个宗亲之女,会阻碍你成就大业,此举又堪比吴起了。”
司马师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心态彻底崩了,打死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人生中做得最隐秘的两件大事,竟这样稀里湖涂的泄漏出去,还让敌国握在手中当把柄,一时间怒气冲天,已有了杀心。
呛啷一声,司马师从起身、拔剑、探前,再到剑尖抵住了陈超的咽喉,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手法快如闪电。
陈超只觉颈下一凉,剑尖贴着皮肉,可并未受伤,心中不禁暗道这司马师剑术如此厉害。心中虽然害怕,却也毫不恐惧:“秘密又不是全在我一人口中,也在于洛阳密布的几十名密探的手里,只要我两个时辰内不出府上,手下的密探会立即把这消息放出去,并带着证据交给何晏。大公子杀我泄愤不碍事,可牵连三族为我一人陪葬,未免可惜。”
司马懿脸色一沉,喝道:“师儿,撤剑!”
“他定是骗人的。”
司马师举着明晃晃的长剑,仍是不肯撒手,就这样指着他的咽喉,居高临下地道:“在外面弄一点风言风语,就想诓骗了我们?公孙修果然奸诈狡猾,不失为一代奸雄。”
陈超抬起头来,轻声道:“信也由你,不信也由你,后果自负。”
司马懿再度喝了一声:“撤剑。”
他登时急了,皱眉道:“父亲莫惊,他口口声声说知道这两件事,可又没有证据,便是拿出去说,也只是风言风语,不能算证据。”
司马懿还未搭话,陈超抢着道:“是你蠢,还是我蠢?都说了是秘密,证据要是说出来,岂不是被你知道了?你要杀我,那就杀了我,大可赌一把。”
司马师眉头紧皱,一颗心千回百转,长剑欲要刺落,又凝住不动,最终把长剑收回了鞘,退至一旁。
陈超松了一口气,人已从鬼门关慢跑了一圈,挺直的腰板也稍微弯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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