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忠被父亲骂得狗血淋头,也只得低头挨训,不敢出一言以反驳,他苦笑道:“父亲教训的是,今后绝不容军士杀俘。”
他心中已在计算,若是军中完全烹煮战马而食,七千人每天要吃掉二十匹战马,早已心疼得直滴血,可军令如山,自己除了坚决执行外,没有第二个选择。
邓艾当然瞧出了他的心思,语气缓和些许,“此一时彼一时,不可意气用事。军中缺粮不假,尚有马肉可吃,那就不能杀害俘虏。若今日坑杀俘虏,若是传了出去,今后每遇敌军,必皆是死战。意味着杀一人而绝后者之望,敌军都死战不降,直到最后一人死尽。毕竟被敌军擒住是死,拼杀到最后一秒也是死,又何必去当待宰的牛羊?”
邓忠闻言沉默少许,也想起燕王似乎大小战役都未曾杀俘虏,毕竟古代士兵,在没有持续增加后援的情况下,战死二成到三成的兵卒就会造成溃败,容易集体投降,这也是燕王的策略之一。
他沉默少许,道:“父亲说的是,是孩儿短视了,杀马喂俘虏,宣扬燕王的仁慈,这也是一大值得。”
邓艾笑了笑,解释道:“你是否觉得,战马值钱,奴隶不值钱,就觉得把人给杀了,比战马被吃进肚子里值当?”
邓忠苦笑道:“孩儿确实是这样想的。”
他摇了摇头,想起燕王说的成大事以人为本,正色道:“这就是你的短视了,战马在战乱之年的存活期一般不超过五年,虽说战马能驮骑兵跟拖拽物资,毕竟作用有限。这三千降卒留下来,他日编入军中,那便是善战之士。从二十岁持戟当兵,六十告老还乡,中间可为大燕征战四十年的时间。王上的‘以人为本’便是如此,你真当王上不明白战马的宝贵么?王上是相信人的作用永远大于战马。”
邓忠这才明白了燕王跟父亲的战略,心下叹服,点头道:“我这就命庖厨杀马,既然如此,也损失不了几匹马。”
邓艾看着远去的儿子,心下苦笑:“城中的边军三千余人,加上我军就是七千人。城中粮草尽焚,除了吃马肉也别无他求。这事也得跟王上知晓才好。”
推算下来,七千人所消耗的粮食也是一个恐怖的数字,现在尚未进入交战的阶段,只是修填城墙而已,每日就要宰杀近三十匹战马,才足以供应三军的果腹,如此撑个八日,可得宰杀几百匹战马。
——
公孙修乘坐马车,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询问身旁的亲兵,皱眉道:“还有多远?”
亲兵思索一阵,答道:“王上,咱们还需六日时间才能抵达。”
他点了点头,按照时间推算,这个时候邓艾应该已经攻破纥升骨城,就等着自己携粮抵达,轻笑一声:“大将军此时应该已在城中。”
亲兵讪笑道:“王上这么看好大将军么?此去孤军奋战,无辎重、无后援,若是碰到敌军避战不出,大将军所率的人马,很可能——”
“孤对大将军的为人非常了解,言出必行,没有把握的话他是不会说的,等大军抵达,即可据城为基石,兵锋直指丸都城。”
公孙修摆了摆手,对邓艾表示了充分的信任,三国中后期虽然已经没有蜀国五虎将、魏国五子良将,吴国四大都督也没了周鲁吕三个,还剩下一个陆逊。
这一时期虽然名将凋零,可邓艾依然不逊色上述的群英,便好似这将暗未暗的长天下耀眼的夕阳。
正在这时,前方马蹄声响起,一名斥候挟书信而来,呈给亲兵。亲兵瞧见斥候是邓艾派来的兵,恭恭敬敬地把信呈给燕王。
他听说是邓艾来信,登时来了精神,将书信拆开,信上果然说明了如何破城一事,现在的邓艾父子已占领纥升骨城,逐走守将霍达,并收降了三千降卒。
读到这里,他双眉一轩,心中赞叹邓艾的出手果然迅捷,几乎一战克定了局势。
当他继续往下读,也知道现在事态的不妙,城中粮草被焚烧殆尽,没有粮草接济,只得杀马食肉,并禀明因为无粮可食,俘虏既不可坑而杀之,也不能轻易放脱免得资敌,现在跟随大军每天吃马肉。
“孤的战马都教你们啃得只剩一副马骨了,真是闻者伤心,食者落泪。”
公孙修简直无语了,训练有素的战马真的拿来啃了,说不心痛是假的,古代耕牛都是从周朝开始限制不能随意宰杀,除非是碰到祭祀的日子。毕竟牛也是一大劳动力,连牛都不能随便斩杀,邓艾却在纥升骨城大口地吃战马充当军粮。
倒是三千降卒让他欣喜不已,邓艾并未坑杀一人,留其性命,发放食物,这点倒是不错。降卒只需要一段时日缓解归心,就能成为燕国的持戟战士。
“虽说以杀马投食的方式,把军中难得的战马都给烹了,可毕竟保住了大燕的仁义之名,降卒今后编充入军,也能为大燕效力四十年的时间,这很值当。”
公孙修铁了心的要统一三大势力,自不会把怒火迁到百姓、降卒身上,现在的东川王横征暴敛,瓜分辽东的企图断送后,已再无可能有机会,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他们一并灭了。他点头道:“大将军这事干得漂亮,现在纥升骨城是咱们的了,等孤率大军一到,丸都城朝不保夕,一战可破。”
亲兵顿时佩服不已,恭维道:“王上英明神武,大将军用兵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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