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往少女身上看了一眼,沉浪便不禁不忍猝睹地扭过了头去。
并非是不敢看死人。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近距离亲眼看到死人了。
之前在王家庄谷口看到的,那具血肉模湖、脑浆涂地、腥臭四溢的的尸体,可远比这具尸体更加刺激人的感官。至少这具尸体,不是那等血肉模湖的样子。
可即便如此,即便有了前次的“经验”,眼前这具尸体的惨状,还是让沉浪触目惊心,难以忍受。
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沉浪又强迫自己转过头来,死死地盯住那死不瞑目的少女尸体。
只见那少女尸身上,遍布浮肿乌黑的指印,肋骨塌陷,胯骨垮塌,膝盖扭曲……整个人看上去几乎已经不成人形。
沉浪紧抿着嘴唇,来到少女尸身旁边蹲下,拈起她一条手臂。
胳膊好像煮熟的面条一般,软绵绵的好似没了骨头支撑。沉浪在她手臂上轻轻摸索一番,发现她整条手臂,从手指一直到肩骨,赫然已被彻底粉碎成小块。
不仅双臂如此,双腿、双脚亦如此。
沉浪几乎可以肯定,她是在绝望恐惧之中,活活痛死的。
喵沉浪,你半夜三更带我出城来这种地方,就是为了找她?】
“对。”
她怎么啦?】
“被人用极度残忍的手法杀害了。”
你想做什么?】
沉浪没有回答,站起身来,皱着眉头沉默一阵,道声得罪,将少女尸体用草席裹好,再抱出坑外,重新挖坑。
直到挖出一个将近一米五的深坑,才将少女重新送回坑底,覆土埋上。
在他埋头苦干时。
放风的小昭忍不住追问:
沉浪,你该不会是想为她作主吧喵?】
“有什么问题吗?”
可我们都不认识她……无亲无故的……】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知道知道,你想做一个潇洒的大侠,可我们真不认识她呢。哪怕喝过她一碗水,吃过她一块小鱼干,辣多少也算有个由头,可是现在无缘无故的……】
“大侠呢,无亲无故也好,素昧平生也罢,路见不平,乃至耳闻不公,都可一怒拔剑,主持公道。不为利益,不为名声,也不为情份,只为一个‘意难平’。反正我看的武侠小说里,大侠就是这样的。
“西门吹雪可以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在烈日下骑马三日,飞驰千里为之复仇。江南七怪那种亦正亦邪的市井草莽,也能为了一句承诺,数年奔波远赴大漠……
“我当然知道,那都只是小说里的浪漫主义。穿越前的现实世界,并不允许西门吹雪、江南七怪那种人存在,我在那个世界,也只能老实当个键侠,可我现在不是穿越了吗?
“人都穿越了,来都来了,还来到了这个有着真实武功甚至法术、地仙、神祇的世界……传承早就断绝,夹藏在小皇叔里的‘十步一杀’没被抄走,刚好被我找到,我觉着也是有原因的……
“若还只是像从前一样只在网上重拳出击,岂不是浪费了这番机缘?
“我当然不会像西门吹雪他们那么激烈。可就在我眼皮底下发生的事,让我视而不见,我做不到。”
沉浪轻声说着,堆上一个小小的坟包,用铁锹拍实了泥土,又支着铁锹立在坟前,语气平静,面无波澜,心中却有惊雷炸响、熔岩翻腾。
十四五岁的少女,在天朝,还只是个初中生。
可这少女,就已无声无息死在了这里。
死后身上连件衣裳都没有,只有一副草席蔽身,甚至都没有埋得更深一点。
没人在意她的死活。
知道她死因的人们,也只敢私下议论叹息几句,最多背地里唾上一声赵大少,可就连县里理论上权势最大的县太爷,都不敢为她主持公道。
这世道就是这样。
有权有势者,就是能为所欲为,肆无忌惮,草管人命。
可无论如何,做人,都应该有个敬畏。
若权势者毫无敬畏,沉浪觉着,自己,或许该成为他们的敬畏。
身为举世无亲的异乡人、穿越者,不想随波逐流,做条咸鱼,那就做些有意思的事。
沉浪不顾空气里那澹澹的尸臭,深深吸了一口气。
感受着胸膛里,那似要喷涌而出的惊雷怒火,他扔下铁锹,取出长剑,掷鞘于地,再次将剑身坚起,剑尖指天,虎口向内,剑柄正对心口,左手捏诀虚搭右手手背。
他身姿笔挺,嵴梁如枪,眼睑低垂,凝视着握剑的手掌,不断回忆着那已经深深烙印进他脑海的,少女尸身那触目惊心、不成人形的惨状,体悟着胸膛中那暴震的惊雷,翻腾的岩浆,心神渐渐沉浸于剑诀之中。
“十步一杀”的剑诀,有一招一式、按部就班的常规练法。
也有独僻蹊径、一蹴而就的速成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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