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众人见此还来不及惊呼,郑浒却在大刀脱离那一瞬间借力于刀将下身拉前,双脚紧紧夹住绝刀掌门脖子,就势一拉,便一同飞出台上,二人空中来去数合,绝刀掌门甚至砸锤郑浒双脚,郑浒的双脚却仍死死夹住,终于二人双双落地。
落地者负,可是如此该如何判呢?
众人望着王天佑,却是众说纷纭。
“这算是平局吧?”
“什么平局?这明明是老爷子胜了,你没见老爷子将这黑衣人丢出吗?”
......
一旁的杜建早已醒来,见众人嘴脸,忍不住尖声笑道:“方才落地那一刻明明是老六将那大汉压在脚下,感情是谁先着地谁赢啊?哈哈哈”说完又是大笑,身边众人捧腹,就连何龙亦是暗漏笑意。
二人一落地,郑浒便脱身站起,绝刀掌门亦是站起,心中却不住懊恼。
“吴前辈,多有得罪。”此时的郑浒却是再无适才杀伐之气,对着绝刀掌门拱手。
“无妨无妨,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拍着身上灰尘,捡起大刀,对着众正道拱手道:“对不住诸位,是老夫败了。”
“吴前辈,您并没有败。”
“是啊,是那小子耍计,当真可耻!”
“吴老先生输的干脆,此等气量才是我们正派该有的!”
“是啊是啊!”
绝刀掌门也不管众人议论,对着八部众道:“此战是老夫败了,后生有如此本事,何必为那行天宫卖命?倘或为我等正道出力,却不更好?”
八部众无人应声。绝刀掌门叹道:“好吧好吧,是老夫多嘴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郑浒亦是飘身回来,将坐下去,杜建便道:“老六,你没出全力,早早了事,何必这般?”
郑浒道:“四哥不知,这地绝无极刀应该是个子越矮越是可怕,吴老前辈身高七尺有余,自然发挥不出全部威力。”
顿了顿又道,“况且吴老前辈品正端行,我敬重他老人家些也是应当的。”
“真是个怪人。”杜建无奈,小声又道:“自小就是。”
此时王天佑移步过来,拱手道笑:“吴老前辈无须自责,今日一战虽败,却让我等见识了地绝无极刀之精妙、吴掌门宝刀之未老啊!”
“剑神折煞老夫了。”绝刀掌门收刀抱拳,黯然道:“人老了,给大伙儿添麻烦了。”说着也不顾四周同道的劝慰语声自顾回到原位,竟闭目养神了起来。
......
“接下来轮到我们了。”王天佑对着八部众道,“何兄,请让我们稍作商议。如何?”
“不必!”却不是何龙说话,众人寻声究源,终于发现站在台上的两个瘦长的身影,二人一白一黑,白色布衣的男子手执单剑,黑色布衣的男子手执双刀。
方才所发声音虽是一句,“不必”二字却是一字一人声。虽是二人合语,却毫无停顿,两人就似一个人般,此等配合默契,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只听二人接着道:“我二人白衣者无锋,黑衣者无影,特请教正派诸位高手,上一人请别,两人尚可,上三四人更是无妨。”二人一人一语地说道。语声虽不甚亲切,听来却如二人合奏乐曲一般,令人听来极为舒适。甚是奇特。
正道众人一闻此言俱是大怒,明明已连失三场,二人如此嚣张。当真欺我正道无人?却因二人奇特气场所慑,或是心念二人嚣张若此必有所傍,是以不敢多言,兀自低声泄愤。
王天佑暗道一声“有趣”便和众掌门商议对敌之策。
不及半刻,剑宗所处站起二人,朗声道:“那二人功法奇特,不如让我兄弟二人前去一试。”
众掌门正商无对策,见此二人俱是欣然,便道:“王家兄弟来应此战,自是甚好。”
一众皆道“甚好甚好!”二字,那王家二兄弟一闻众掌门应下早已飞身上台,亦不知那众人“甚好”二字做何居心。
二人长剑挺姿,俊貌剑眉,站立方定。拱手道:“在下王胡,这位是舍弟王鹤,特请教二位。”说完二人散开,做掎角之势,又道一“请”字,便已拔剑在手,蓄势待发。
“哈哈”那黑白二人一人一哈笑道:“这不是贵派剑阵三才么?既是三才,便上得三人便是,是怕输的难堪么?”
二人说完,王家兄弟心中微怒,剑阵微变。竟将三才之阵变作二子捭阖剑阵,阵势由攻守竟尽转攻势,缓步前行,竟如一把长剑缓缓刺去。双方已不足丈许,王氏兄弟却见此二人俱是动也不动,如蜡像死人一般。
但见那一黑一白二人衣袂于风中摆动,天色已夕,台下众人看去,竟有些发悚。台上王家兄弟又何尝不是?四周已亮起了火把,将这山顶照的亮些。
王胡双眼锁定同侧的无锋,低声道:“要上了。”二人眼角相交,心领神会,同时向那黑白二人攻去。
却不料二人攻势虽猛,剑剑直击要害之处,却总是被那二人躲开。明明是那避无可避之处,却总是剑到空指处,划撩空风声。
只见二人步伐奇特,竟在王家兄弟阵法攻势下互换身位,相击相应,每至攻到要害或是无法避开之时,身旁一人总是在旁或拉或推,将那身子恰恰闪开,这等力道把握,心身配合,当真是精微妙毫,登峰造极了。
正道众人观之,在火光闪耀与余日光芒下虽不甚清晰,却都能感受到那毫无破绽的配合,精妙绝伦的奇招。
心中对这八部众更是心惊,双方虽已交手数月,直至今日才发现这八人远非自己所认知。如此想着,众人心中不觉更加肯定了盟主丁涛与剑神王天佑的主张。
又去片刻,王家兄弟见着久攻不下,心中已是焦急,加之那二人打扮,在夜中实在渗人。诸般因由,二人剑势早失凌厉,不过急势强攻、毫无章法罢了。
当此之时,那无锋无影二人却开始一人一语哈哈笑道:“想认输趁早跳下台去,就这点本事也敢号称什么‘剑法双绝’,我看是‘狗屁双响’罢?”说罢又是一人一语哈哈笑着。
王家兄弟自出道以来哪里受的如此屈辱?闻言早是狂怒不已,双眼狠厉,竟似要将这二人吃下一般,只不过当其看到那二人蒙着的脸上时,那气势不觉又泄了大半。就如那吼人恶犬被人捶,只剩吱声主人膝一般。
只不过此时二人却无主可依,当是可怜无极了。眼见气势已尽,王家兄弟心中不免生出羞愧之心,登时双眼交汇,便是要作最后一搏。无锋无影却是早已看在眼底,二人心思自也心知肚明。
待那王氏兄弟欲作最后一搏时却突然出手,二人一左一右竟以惊人的速度、惊人的角度,将那二人如球般远远踢飞,落在那山顶一边。众人虽知那王家兄弟必败无疑,但遇此突变俱是大惊不已。
无影无锋也不管正道声讨愤骂,在台上轻轻一蹬,便瞬移般落在远处,向着何龙方向走去。一边些许人抢去扶起落在地上的二人安慰,人声嘈杂,王天佑心中不快,大声道:“诸位静静!”连吼数声,杂音方止。
“何兄,咱们上台一试!如何!”王天佑大声道,心中显然是为二人之事颇为不快。武学一路,皆是以声名当做生命,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便似此理。王家兄弟遭此大辱,一生必蒙其羞。众人虽然大多皆是想看那剑宗笑话,但是同道受辱当然也是不快。
何龙未与答话,身旁那虎身大汉却高身飞起,如天降神兵一般落定台中,蒲扇般大手抱拳道:“舍弟不谙世事,请诸位见谅。”张虎此番声势当真动如雷霆,势若泰山,声当洪钟。细细观之,当真有如天神仙将,将众人惊得心中一颤。
只见那人又道:“在下张虎,号泽虎,兄弟中排行第二。剑神若不嫌弃,就与在下比试比试如何?”
王天佑哈哈一笑,正不知如何拒绝,突见一人自人群中飞身而起,稳落于台,步伐矫健,落地无声。但见如此,便知绝是高手无疑。
只听得台下一阵呼唤,原是连山派兼正道盟主丁涛。丁涛抱拳行礼,还欲说话便被那张虎抢到:“哈哈,原来是丁盟主,丁盟主年少英明,便不弱剑神,能与丁盟主讨教些武艺,实在是在下幸事。”
“张兄大名如雷贯耳,若论少年英雄,张兄显是远胜在下,不过今日事重,不得不来请教请教了。”
“丁兄,严重了。”说罢,张虎步伐微弓,摆掌略作虎扑式,道一“请”字,便已凝神戒备,如临大敌。
丁涛亦是回礼,脚踏老根步,紧锁地面,手推八卦掌,守住周身。双眼自张虎身上下扫去,只见张虎步伐沉稳,若千斤大鼎之柱,双手拿风,似摧金石巨爪,身大如虎熊,势沉于泰山。
丁涛虽生的伟大,与之相比,却如干柴。如此身姿,若是拳脚肉搏实在占尽劣势。王天佑台下亦是为这好友担心。
日落月出,星撒大地,将这山顶照亮。火把渐多,飞星四射,将这四周映红。张虎虽然身体占优,神情却毫不松懈,高声道:“久闻连山派腿法击远似鞭,打近似锤。能与丁兄一战,实在是人生大幸。”
“在下也是。”
二人在台上跨步游动,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张虎保持着不被其腿法逼入绝路,却又想近身以劈山掌将丁涛打倒,或是用擒拿手拿住丁涛制胜。丁
涛却想着在不被张虎突然近身的距离以腿法试着击打张虎的弱点。是以二人皆是游来游去一般,互有试招,投石问路。
这二人台上踏着轮回步,转来转去,真如二龙戏珠,双虎游斗。一来一去都是使出三分力,保住七分底。虽然不似先前那般恶斗,此时却是较之前险恶十倍。
要知高手搏杀,一招之差,生死之别。丁涛只身单影似那武松斗虎,张虎虽虎背熊腰,却也怕饿狼三分。是以各自留力,却又极力寻找对方破绽,熟悉对方招式。
如此试得数刻,丁涛率先发难,道:“小心了!”说完便一脚高踢张虎脑门,张虎格手去挡,拳脚相击,只听“嘟”一声,丁涛右脚轻甩,张虎亦是手腕转动,显是双方吃疼。
一招过后,又是一招,丁涛踢起左脚直击其右腿小腿,怎奈张虎右腿实在粗壮,竟便由得他去踢,疾步近身,双手作掌劈将上来,这双掌有如开山之势,碎石之威。又似变作龙爪要锁丁涛双肩。
丁涛心中确是了然,于那张虎近身一瞬竟而倒下以手作脚,将那右脚作箭矢般射出,一脚踢向张虎面门,张虎见状,双手成爪欲去抓那右脚,却不想如此早已中计,丁涛提出的左脚此时早已收回,自右脚之下踢出,有如连环剑般。
这踢出的左脚位置巧妙,正好不被张虎瞧见,事态紧急,张虎未暇细想,抓向右脚的左手却被那后来的左脚狠狠蹬开,还未来得及叫痛,右脚已然踹过右爪直指面门。
“唔”声刚一哼出,脸上便吃上一记狠踢,只把张虎面门踢得有些弯曲,在火光下扭曲着,甚是恐怖可怕。
张虎吃痛后退,丁涛如何放过如此良机,连环数踢,皆使出了连山派三十二路连山腿法要义。向那或腿、或胸、或头等诸处要害连环踢击。
张虎虽然吃痛,却仍是极力护住头部及各处要害,其他各处硬是仗着身体强壮硬吃下丁涛的连环攻势。这一瞬间变化实在太快,众人看的失神,八部众亦是射来有些担心的眼光。
张虎虽然身强体壮,但是挨打处又是身体各处弱点,纵使如何锻炼,人体弱点依旧还是弱点。张虎深知此理,虽然面部及各处痛不欲生,却仍是极力想着破解之法。张虎虽然吃痛,丁涛心里却更是叫苦不迭,连番踢击虽然已然奏效,但是丁涛双腿可不是铁打的,自然更是疼痛。
要知丁涛自幼便练习腿法,都是踢击连山一种老藤树,此树虽然矮小,不过几尺,但是极其坚韧,连山弟子不知有多少弟子都是倒在此树下,丁涛却是自幼练习,如今这一脚踢门门碎,踢树树倒,踢到张虎身上却好似无事发生一般。在张虎吃中丁涛劈面一脚时,丁涛便以为这一脚不将那张虎踢晕也已差不多,却不料现在仍是好端端的站着,连山腿法虽然连绵不绝,势若山倒,但是在身体绝对差距面前仍是难有建树。
虽然如此,丁涛心中亦是知晓,张虎不是钢铁,被打自然也会痛。现如今则由之前的如何在张虎巨大的身体上找到弱点变成谁更能忍受疼痛了。
心中笃定,攻势更是凌厉,虽然双腿疼痛,心中亦是坚持着,汗泪混杂,淤血渐出。
眼见攻势更加凌厉,张虎强行近身扑来却总是被其一脚顿住,丁涛身躯较张虎差距太大,体重差距偌大,是如何抵住张虎冲击?
张虎心中已有答案,知晓这样下去必败无疑。便只有放手一搏,只要速度够快,让劈山掌劈到或是抓到腿脚必能反败为胜。心中作想,便尝试一掌去抓或劈,试得三招,腿未抓着,脸上却更添新伤,更是险些倒地。
张虎心中羞怒不已,大喝一声,丁涛一脚踢去却好似踢到铁板钢甲,只听“咔嚓”一声,险些倒地,一瘸一拐的站着,显是左腿折了。众人闻声大惊!王天佑欲飞身上台却被旁人拉住,只得咽泪下肚。
众人只见到张虎扭曲的脸渐渐变得正常,身上各处淤伤却渐渐消失,只是破皮处还是流淌着鲜血。周身似蒸腾着真气。
不知谁讶然道:“不败虎崖功!”虽然众人多不知这不败虎崖功是何武功,但是见到众掌门脸色难看便以为这显然是一种极为可怕的武功。不禁都欲问个所以然来。
而此时张虎可是正在气头上,张虎面露狠色,咬牙切齿,横身向前劈胸抓住瘸腿的丁涛,将之按倒在地,抬起右掌就欲拍下。
这一系列变化实在太快,只吓得正道中的女弟子失声尖叫起来。
张虎掌将劈下,却被突然闪身上来的王天佑一格一推,竟使得张虎生生后退了一步。张虎更是怒火中烧,哇呀呀叫着便如疯了一般冲上,王天佑只顾着抱起倒地的好友,转身就欲下台,眼中已漏杀意。
突然一声“住手!”何龙已迅速掠来,抓住张虎左掌,在其周身几处大穴处点下,自怀中掏出一瓶雕花瓷瓶,倒出一粒花生般药丸强行喂入张虎嘴里。
“大哥!唔...”张虎虽然盛怒难消,却仍是吃下药丸,周身汹涌的真气顿消,随着何龙越下台去。
顿时山顶有如闹市一般,吵吵闹闹,哭哭啼啼,不绝于耳。更有甚者正欲煽动众人群起攻之,一时间,正道乱作一团。
王天佑安置好好友后将配剑平地飞起直直落下,“嘟”一声狠狠插在台上,正入木三尺。王天佑飞身上台,亦是“咚”的一声重重砸在台上,脚印亦是没入寸许。
台下嘈杂的众人:或吵或闹,或煽风点火,或指桑骂槐,或微言讥讽,或低声啜泣,或长吁短叹,或忧神烦恼。被这巨响一震,此时皆是静默无声,再无动作。
王天佑环视着将诸人一一扫过,就如同一把把利刃,让一部分妖魔鬼怪现形垂首,又如一缕初阳,给一部分人光辉温暖安慰。
望着何龙,王天佑缓缓道:“何兄,请!”
三字说的斩钉截铁,神色亦是如此。虽见张虎将挚友打成重伤甚或欲取其性命,王天佑此时却已无丝毫愤怒与仇恨。
一旁的何龙却是只字未与扫了众兄弟一眼,才缓缓道:“不必了,我们输了。”
一闻此言,正道群豪无不欢欣激奋,只有王天佑神色中露出一丝落寞。
“我本是想借此机会使我们能够互相了解,周容和好的,却...”王天佑说不出话来,只有在心中道:“对不起,何兄。对不起,丁兄。对不起,邱兄。”
杜建抢声道:“大哥!为什么?”
“输了便是输了,走罢。”
杜建也不愿多言,余者更是缄默如斯,随着何龙就欲离开。正此时,王天佑大声道:“何兄,今日比武之后,还望众位兄弟能笑泯恩仇,不再计较。”
何龙却未再言语,步履无声,数影远去。剑神一生慷慨,技冠群雄,终究也只是个年轻人,太多的一厢情愿终将随着时间巨轮的碾压消磨。
在他看来,今日这一切都是他搞砸了。他却不知道,事情还会变得更糟。
剑神,已要为你的天真付出了代价。只是这代价,或许,太沉重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