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子一边给母亲熬药一边埋怨母亲不该出房门。
“醒儿还不是担心你,你大兄也是为你好,你连新娘服都没穿过,却为那个人穿孝服,你的确不该为那人披麻戴孝的。”
“娘,您就不要管了,反正我这辈子是不嫁人的。”
“不许胡说,你不嫁人,娘死也不瞑目的。”
“娘才胡说呢,娘不会死的,巢太医说他有好办法的。”
“哎,这病。。。不治也罢。”
“要治,活着就好,大不了治好病后女儿跟娘一起入庵,咱们吃斋颂佛,也能开心的活着。”
“你还在怪你爹爹?”
“爹不管娘。。。”
“不是这样的,当时你爹找过巢太医的徒弟,他说娘这病巢太医治不好,就连孙神医也治不好的。”
“娘,不说这个了,对了,娘知道李木杨的身世吗?女儿想给他立个衣冠冢都不知道怎么写碑文。”
“娘也不清楚,你爹爹什么也不告诉娘,当年观王杨雄来咱家说是要给你定个娃娃亲,你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呵,爹爹心中只有姓杨的,如今如何,天下都改了姓。。。”
“你爹爹是忠。。。”
“愚忠。”
油灯渐暗,母女俩聊着过往,陆元子在母亲的面前丝毫不避讳的埋怨自己的父亲,因为她恨父亲,恨父亲为了效忠不管娘,也恨父亲为了回报杨雄而定下娃娃亲。
杨雄曾是元德太子昭的太子太傅,太子昭英年早逝,后来杨雄举荐父亲任太子昭次子越王杨侗的伴读,也就是从那时起父亲的才华得以显露,所以想起这桩娃娃亲,就会联想起父亲在报知遇之恩。
陆元子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更希望得到真挚的父爱。
时间倒得丑时,陆元子回到自己的房间,从箱子里翻出白麻孝服,因为母亲随时都有可能病故,所以她早就偷偷准备好了孝服,如今,倒是用在李木杨身上了。
陆元子不顾陆展鹏的阻挠执意这么做,也是有她自己的想法,如果她以李木杨未亡人的身份披麻戴孝,那么甄维或许可以彻底放弃娶她的念头了,虽然此时的民风倒也不在意这些,终归也可以恶心一下甄维,也能表示她的抗拒之意。
再有,对于李木杨自尽的事,她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毕竟李木杨是按照婚书来完婚的,而陆家却冷落了人家。
李木杨是为了完成先人的遗愿而来的,这是孝,在这件事情上,李木杨没错,而陆家有错,李木杨在投河之前做出的那首诗,足以说明当时他内心的无助与孤独。
“天津桥上无人识,独倚栏杆望落晖。”
陆元子坐在古琴旁,望向漆黑的夜,回想着李木杨的那首诗,心绪再次翻涌,他是有多孤独啊?
也不知前两句是什么,陆元子拨动琴弦,喃喃低语:此生姻缘随风去,来世再做郎家奴。
残句对残句,也算让李木杨的碑文上饱满一些吧,她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一滴泪水滑落,琴板上溅起细小的晶莹。
与此同时,同一轮圆月下。
洛阳城以东二十里之外,洛河之堤。
传来一声男子的仰天长嚎,
如同冬夜的饿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