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湘漫不经心:“身为人臣,这不是应该做的吗?”顿了一顿,话锋一转:“阿岐,你这么干,明日的朝堂怕是不会太平。”
苏郁岐沉默了有一瞬,才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祁云湘也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想问的话:“若是有人借此大做文章,你怎么办?”
苏郁岐蓦然一声冷笑:“那样不是更好吗?我就可以看清楚,谁是我这一边的人,谁又是我对面的人。”
“终归是有对事不对人的人,你就不怕误伤?”
“忠君爱国又有能力的人从来就不缺。”
祁云湘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似叹息般说了一句:“阿岐,自打你战场归来,站到朝堂之上……”
他却没有再说下去。苏郁岐亦没有问,站起身来,问皿晔:“玄临,你还要再继续看一会儿吗?”
皿晔亦站起了身,淡声道:“素日早已见惯了武斗场上的生生死死,看着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是一次多死几个人罢了。”
“那就回吧。苏甲,把云湘王爷的大门前打扫干净。记住,不许留一滴血。”
苏甲问:“那,剩下的武斗士怎么办?”
皿晔替苏郁岐答道:“先安排去巴谟院吧。改天再作打算。”
“那……这位清荷姑娘呢?”
一直呆愣的清荷,是苏郁岐的战利品。苏甲自然瞧得出来,自家的王对这个战利品,还是有些看重的。
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放水。
这姑娘的胆色,也的确让人称赞。
苏郁岐瞥了一眼仍跪着的清荷,“也送去巴谟院好了。”
那一方嘶喊声未停,这一处一刹那静似空谷。
巴谟院是武斗士们的聚居地,从来只有男人住在那里,那可以算是女人的禁地。
“不要!我替我姐姐去吧!求岐王爷别让我姐姐去那种地方!”长生慌乱地膝行至苏郁岐面前,磕头如捣蒜一般。
黑暗里苏郁岐的脸看不甚清,沉冷的声音在喧杂的环境里听得也不是那么真切:“你若是想去陪着她,那就随你。”
虽然以他瘦弱的身躯去了也未必能保护他的姐姐,但总好过让姐姐一个人去。苏王爷已经算是给了他姐弟二人莫大的恩典,长生这样想着,对冷漠的苏郁岐生出感激来。
苏郁岐挽了皿晔的手臂,漠然地离开了祁府门前,祁云湘负手而立,瞧着两人渐渐隐没在夜色里的身影,神情同样漠然,漠然中又有些幽远。
夜间一场大雨,将祁王府门前的血腥气洗刷得一干二净,连一丝血迹不曾留下。
苏郁岐一早上朝,路上拐了个弯,从祁王府的门前过,见那里已经干净如常,看不出一丝被血染的痕迹。
大门从里面打开,一身朝服的祁云湘走出来。苏郁岐勒住了马缰,朝他抿唇角一笑,“云湘。”
祁云湘脸上略有倦色,眸子却还算是清亮。见苏郁岐骑着马,也吩咐家仆牵马来。
他是文官,素日又不大爱张扬,都是乘坐马车上朝。但这不代表他骑马的技术不好。
无论是骑术还是武功,他其实都称得上精湛。
苏郁岐等家仆牵了马来,看云湘跃上马背,才催马走。
云湘追上来,并未多言语,两人并辔往皇宫驰骋而去。到下马碑前下马,将马缰绳交给宫人,两人步行进宫。
陆续有其他官员也进宫来,遇见两人,行礼打招呼,眼神各异。显然是都已经晓得昨日发生的事情。
京都内城不过就那么大点的地方,聚集着大大小小的王公贵族文武百官,素日有个风吹草动,都能惊动半城,更何况是死了那么多的人。
无人当面提起昨日的事。只安陈王陈垓在苏郁岐耳边提了一句:“阿岐,那日我和你要的罪犯的口供,你是不是有遗漏的?”
苏郁岐道:“应该没有。怎么,少了什么吗?”
“罪犯的背景资料不全,回头我拿给你看吧。”
“那个案子也过了好些日子了,怎么还没有能够结案吗?”
“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那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无足轻重的案子,不至于几次三番还不能结案。苏郁岐晓得这是陈垓在暗示今日会有麻烦。
麻烦是早已预料到的,而且这麻烦也是在计划内的,没有麻烦才是麻烦。
苏郁岐冲陈垓淡淡一笑,道:“王兄越发的谨小慎微了,这样的案子也能办个十几二十天,知道的是遇上了麻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偷懒呢。”
陈垓无奈地笑笑:“你呀,也学的牙尖嘴利的。”瞥了一眼苏郁岐旁边的祁云湘,取笑道:“是不是跟云湘学的?”
“王兄净来排揎我,明明阿岐打小就是个牙尖嘴利又狠辣腹黑的,哪里是从我这里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