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做？”阿遇斜眼看着一旁假寐的凛彧。

这些天傅长清并不着急处置凛彧，反而两个人就好像久违见面的挚交故友一样，日日促膝长谈，永远都有聊不完的话题。

他站在一旁，越发像个融不进去的局外人。

经过这几日与凛彧深切的长谈，他感觉傅长清复仇的想法已经开始被慢慢瓦解：“容我想想！”

凛彧坐在一旁，喝着阿遇派人送来的咖啡，略微勾唇，邪魅一笑，颠倒众生。

阿遇以前千方百计模仿的人竟然是伪装的，那他是谁？他既然模仿的是一个伪装的角色，那就证明那个人根本不存在，那他是谁，到底是谁？

凛彧不是凛彧，阿遇不是阿遇。

不，他从今以后只要做他自己。

“老师，你是被他说服，想要反悔了吗？”阿遇略微激动的问傅长清。

一直以来，傅长清靠着对凛祁的仇恨以及想要问鼎天下的野心苟延残喘的活着。

而他，难道只是为了报答对傅长清的养育之恩？

不，才不是这么简单，他早就在傅长清一日一日的教导中培养出自己的野心，他作为凛彧最成功的模仿者，凭什么只能活在阴影里，他可以是比凛彧更加优秀的存在。

当实力和欲望还不足以支撑野心时，往往是一个人最痛苦的时候，在这个时候最容易走火入魔。

这不，阿遇已经乱了方寸，凛彧在一旁冷眼旁观，并不干预两人的谈话，有些答案，不是自己亲耳听到，压根儿不会相信。

“什么时候也轮到你来质问我了？”傅长清一面惊讶于阿遇的叛逆，一面同时正视阿遇的崛起。

他向来只是将阿遇当做第二个凛彧在培养，却忘了，他并不是凛彧。

他处处模仿凛彧，不过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的铁血培训，这也是一个他未完成的梦想，他想要陪着凛彧长大，想要知道他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可如今，真正的凛彧就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比他想象中更加优秀，完完全全活成了他一直以来想要成为的样子。

然后，他忽然发现，他对于万人敬仰，千古流芳的虚名并不那么在乎了。

当自己被名利困扰，所看到的都是人间苦海。然而放下执念，他却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青山白云，苍茫大地，美石奇岩，鲜花香草，处处都是平安祥和。

所以，世间并非尘嚣万丈，苦海一片，只不过是自己的心被权利欲望这些虚妄给蒙蔽了。

原来他一直都在执迷不悟，沉陷欲海之中不可自拔。

所以当阿遇打破伪装前来质问他的时候，他开始审视自己。

难道一直以来，他的执着皆是虚妄？是他做错了吗？白白苦了自己这么多年。

“一念贪欲，可销刚为柔，塞智为昏，变恩为惨，染洁为污，坏了一世品格。故此不贪为宝，度越一生。”凛彧晃着手里的咖啡杯，一字一句背出当年她母亲时常劝傅长清的话来。

“悦姐！”傅长清自苦多年，唯一不能释怀的就是当年失手杀了凛彧的母亲，那个真心实意对他好的悦姐。

悦姐最不希望的就是他被自己的欲望和野心吞没，变成一个利欲熏心，自私自利的人。

“哈哈哈……笙歌正浓处，自拂衣长往。”这样简单的道理，他为何偏偏现在才明白。

“老师，他是在迷惑您，您不要听他一面之词，您难道忘了，您如今的下场全是拜他父亲所致，难道只因为他区区几句偈语，您就要放弃我们的宏图大业了吗？”阿遇不甘心，傅长清挥挥衣袖可以回头是岸，那他的方向呢？

他除了继续闭着眼睛往前走，他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当初，他就是被蒙着眼睛卷入这方泥潭，傅长清他可以抽身抽的干净，他能怎么办？他以后又该往哪里走？

“不…不可以，老师，您不能……”

“阿遇啊，凛彧说的没错，世道变了，外面日新月异，我出去了又能怎样？不过是徒增烦恼，再给自己多添几分罪孽而已。”十几年来，傅长清全靠一口气撑着，他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身体早就透支的不行，糟糕透了。

“咳咳咳……我这一生，无愧天地，无愧兄弟，唯独对不起悦姐还有你。我平白将你卷入这场风暴，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是我的错，你有怨恨，我不怪你。”去了心中障碍，傅长清再没有以前的精气神，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沟壑老人，垂垂老矣。

“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阿遇没来由的浑身发冷，兜兜转转，他感觉自己回到了那一天，倾盆大雨，他孤独无助的抱着他妈妈冰冷的身体，他从来都是那个被抛弃的小孩。

无论他如何努力，他始终都不能有一个自己的家。

他是将傅长清当做父亲的角色，所以他才从来不去质疑傅长清的任何决定，心甘情愿给他当傀儡娃娃。

可是提线的手忽然放开了，他成了一堆废弃的木偶。

“阿遇，以后，你可以走属于你自己的路。我不会劝你放下屠刀，只愿你可以心之所向，皆无遗憾。不要像我一样到今天才被人当头棒喝。”傅长清句句肺腑。

阿遇歪着头看着傅长清，不可思议。

“您让我走属于我自己的路，可是，我的路在哪里？您煞费苦心培养一个一模一样的凛彧，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让我取代他吗？我现在可以做到，你却让我走自己的路？”

阿遇指着凛彧，声泪俱下的控诉着傅长清：“小时候，我不愿意模仿他，你让人不停的打我，骂我，让人饿着我，不给我饭吃。我怕了，惧了，然后老老实实的学着他的点点滴滴，现在我活成了另一个凛彧，却发现他的一切都是装的，我所有的模仿学习都不过是一场笑话，哈哈哈哈……现在我怎么走自己的路，我的路在哪儿呢？老师，您不能这样。”

阿遇将矛头对准凛彧：“我早该杀了你，偏偏老师他舍不得，你是他故人的儿子，是他第一个学生，我……呵呵不过只是你的替代品。都是因为你，三言两语浇灭了他的斗志，都是你，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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